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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許嬌杏猛的從木板床上坐起,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頭。

此時,清冷的月色披灑在破舊的木門上,從縫隙上,隱隱能看到門口正堵着一個佝着身的男人。

許嬌杏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可也沒有想到來的這麼快,意念驅動,她往診所里拿了一瓶防狼噴霧,這時,外頭正好傳來了一道嘿嘿笑聲:“杏兒,是我顧老四,你秋實哥,快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原來是白日里那差點佔了她便宜的混蛋小叔子!

許嬌杏心知他沒安好心,如今,也不搭腔,只拿了個棒子緩緩往院門處走,待開了門,她將防狼噴霧往顧秋實的身上一噴,立馬就聽到了顧秋實的慘叫聲,緊接着,她又拿着棒子朝顧秋實身上招呼,一邊打,一邊大罵:“我打死你這小賊,我打死你這小賊!”

顧秋實雙眼刺痛,根本就躲不開她的棍棒,接連挨了十幾下棒打,他忙哀聲喊道:“杏兒,我是老四,我是你小叔!你停手,快快停手!”

許嬌杏只當沒聽見,手上的棍棒一點兒也沒消停下來,顧秋實見今日是哄不了這娘們兒了,只得抱着頭往村裡頭逃竄。

許嬌杏喘着粗氣,眼看着人已經跌跌撞撞的跑遠了,這才關門回屋。

“娘,怎麼了?”阿滿睡意朦朧的從木板床上坐了起來,許嬌杏放下東西,過去摟着他繼續睡:“娘打老鼠呢。”

阿滿不疑有他,閉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幫她打老鼠,之後又沉沉睡去。

隔日,許嬌杏從廢堆里找了個破舊瓦罐出來,這又盛了水,搭火煮地瓜。

阿滿坐在一旁塞着柴禾,許嬌杏又往屋裡尋了個勉強能用的破背簍,準備一會兒裝野菜用。

顧家人給的小半袋地瓜並不能吃太久,許嬌杏打算去山上尋尋野菜,待地瓜煮好了,娘兒兩就一人捧了一個在手心裡,一前一後的往山裡走去。

他們要去的山就在村子後面,村裡人都管那山叫白公山。

他們的瓜棚正處於村子外頭,沿着屋子背後的小路走上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山邊。白公山不高,植被卻很是豐富,就連着斷崖邊也長了好些野生紫荊花,蔥鬱繁茂。

越往林子里走,空氣就越新鮮。

目光四顧,許嬌杏只覺周遭全是些水杉之類的大樹,而山腳下的田地里早堆滿了翻地的人,許嬌杏一邊叮囑着阿滿注意腳下,一邊又四處找野菜。

山林靜謐,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許嬌杏發現這白公山裡竟有不少好東西,不少樹樁上還長滿了木耳,走上幾步,還能發現一簇簇的茅草菇。

這個季節的茅草菇可是個稀罕玩意兒,在現代都能賣上五六十一斤,這個時代應該也不差。

許嬌杏眼睛一亮,撿了茅草菇就往背簍里裝,阿滿欲言又止,半響,他終是忍不住道:“娘,阿爺還沒回來,咱們要是吃了這東西,連個草席都沒有。”

許嬌杏一愣,又聽阿滿道:“這菇子有毒,咱村有人就被這菇子毒死了。”

她自是知道茅草菇長得和有毒的菇子很像,她自認不會認錯,可仔細一想,許嬌杏頓時滿臉黑線。

敢情他連埋她的方式都想好了!

許嬌杏磨牙,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好了,這時,阿滿已經撿了一把茅草菇扔到了她的簍子里:“娘,那裡還有很多,我幫你撿!”

許嬌杏哭笑不得,娘兒兩將附近的茅草菇全撿到了簍子里,又摘了好些馬齒莧,天就陰沉了下來,許嬌杏怕雨下下來,又忙拉着阿滿往山下走。

“娘,你看,那裡有芋子。”

許嬌杏順着阿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幾顆長勢喜人的芋頭。

說來,村裡種土芋的人家不少,卻也都是開着荒,在河邊不要的爛地里種的,偏這土芋生命力牆,任環境再惡劣,也能結出又大又多的芋子。

許嬌杏連着吃了幾頓地瓜,也是吃膩了,這就帶着阿滿去挖芋子。待所有的芋子都挖出來之後,天色也越發陰沉了。

母子兩匆忙下了山,一路沿着田埂,穿過菜地,到了村口小路,就碰到了不少不少扛着鋤頭的莊戶人。他們每每看到許嬌杏都忍不住朝着她投來困惑的目光。

許嬌杏只當沒發現,遇上無惡意的熟臉孔,她就朝對方笑一笑。

直走到土地廟前的獨木橋時,遠遠就瞧見了橋上有個清瘦秀氣的少年郎,他雖穿着一件寬大過余的葛衣,滿臉的稚氣文弱,可自身卻帶着一股子高華的書卷氣息。

少年郎在和身後的同伴說笑着,餘光掃到許嬌杏時,他有過片刻的怔愣,待意識到許嬌杏正朝他走來時,他嘴角的笑意凝在了唇邊,瘦弱的身形一顫,直挺挺的就要往水渠里栽去。

辛虧他身後的同伴拉了他一把,他才失了魂魄般強迫自己挪開眼睛,穩了穩身形。

許嬌杏嘴角一陣抽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有那麼恐怖?

直瞅到那人卷着袍角,慌不擇路的跑開後,許嬌杏這才想起他就是顧春來,劉桂仙的寶貝疙瘩!

倒是個柔弱書生,這人怕她怕成了這樣,倒是難為了他居然會有勇氣去勸原主給人沖喜。

許嬌杏嘖了一聲,收回目光,腦海里卻忍不住想起了原主在村頭堵顧春來,以及為嫁顧春來,不惜給他下藥,卻陰差陽錯的下到顧家二郎顧余淮身上的事實!

許嬌杏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去想原主究竟還做了什麼昧良心的事。

“娘,你不會去追三叔吧?”耳旁傳來了阿滿不放心的聲音。

許嬌杏這兩日忙於生計,原本也沒整理過原主的記憶,如今回想起來,忍不住驚道:“所以,你爹是不得不娶了我?”

印象中,顧家二郎是洞房未入就連夜從了軍,四五年來,從未捎過一封信給她,可見,那人對她沒有半分感情可言,甚至於,很可能厭惡鄙視她至極。

許嬌杏忍不住惡劣的想着,幸虧那男人死了,不然自己這日子只怕會不好過。

“娘,你不會去堵三叔的,對吧?”耳旁再度傳來了阿滿的聲音,許嬌杏迎着他期盼而害怕的目光,只覺沒臉,指了指背簍里的芋子,轉移話題道:“想吃蒸的還是煮的?”

阿滿鬆了一口氣:“都可以,只要是娘做的,我都喜歡吃。”

“那還是做成土芋攪團吧。”許嬌杏低低的說了一句,盡量緩和因原主而生出的震驚和難堪。

待娘兒兩回了屋後,阿滿搭了火煮芋子,許嬌杏從空間里搬了石臼出來,待土芋一煮熟就挨個挨個的剝了皮,放石臼里反覆搗捶。

阿滿從沒看到她娘做這樣的吃食,一時間,也看的入了神。

待土芋攪團出鍋之後,許嬌杏給自己和阿滿一人盛了一碗。

“娘,真好吃!”阿滿吃了一口,忍不住抬頭甜滋滋的說了一句,許嬌杏咧嘴一笑,也大口吃了起來。

這土芋攪團雖然工序複雜,可吃在嘴裡的軟糯勁道之感,真不是蒸土芋能比的。

若再配上一點香油小蔥,定能讓人吞了舌頭!只不過,如今是條件不允許,待她賺了錢,定要買些佐料回來。

不光買佐料,還要在村裡鐵匠家買鐵鍋,鐮子,菜刀……最最重要的是鋤頭,這旱地為該好好的翻一翻了。

想着,許嬌杏抬頭說了一句:“我明日要去縣裡賣菇子,你就在家裡等我。”

許嬌杏記得她所在的縣叫臨縣,是青州府十一個縣中最大的,臨縣離白廟村並不遠,算下來,白廟村到鎮上的距離和到縣裡的距離差不多,都是八九里路的樣子,但縣裡物價高,所以,她這菇子還得拿到縣裡去賣。

但路程太遠,阿滿又太小,她便不打算帶他。

良久沒有聽到聲響,許嬌杏困惑的朝着阿滿看去,只見他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娘,你不會是要去三叔的私塾吧?”

許嬌杏面色一黑,還沒說話,又聽阿滿怯生生道:“阿娘,你不會不回來了吧?”

許嬌杏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心子:“顧阿滿,你在想些什麼!我辛辛苦苦的摘菇子,為的可不就是賣錢給你買吃買穿?”

“那我陪阿娘一起去縣裡,我怕阿娘記不得回來的路。”

“路太遠,你走不動。”許嬌杏剛剛說完,阿滿一雙眼裡早已霧氣朦朧:“阿娘就是不想帶我。”

許嬌杏一時無語,怕他真哭出來,只得告饒道:“好,好,好,你想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