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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將沉的時候司月才回來,身上帶着濃郁的香粉味,左右臉頰上還各自印着沒擦乾淨的唇脂。

滑稽的樣子看得一眾人鬨笑,司月臉皮發燙,輕咳一聲板著臉道:“有什麼好笑的?第一次見我逛花樓嗎?”

眾人一聽更是起鬨。

“快說說,南燕的花樓怎麼樣?”

“是啊,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深受姑娘喜歡啊!”

“作死啊你!”司月一拳捶在身邊起鬨的暗衛身上,正色道:“王妃在這裡,也敢胡說!”

眾人只顧笑鬧,一時忘了彭墨還在,忙收斂了笑意,垂首噤聲。

司月嘴角浮現一抹笑,登時覺得彭墨這尊大佛甚是好用,可還不待喘口氣,就聽彭墨開了口,淺盈的嗓音帶着十足的笑意:“我也好奇,是南燕的花樓好玩還是大庸的花樓好玩?你別小氣,說一說。”

“啊!”司月張着嘴瞪着眼看着彭墨,好似沒想到這番話會從她口中說出來一般。

眾人一看彭墨不僅不生氣,還出言打趣,頓時收了心中的忐忑,再看司月進退為難的樣子,非常不厚道的“噗嗤”笑出了聲。

司月漲紅了臉,但難得看彭墨開心,還是硬着頭皮道:“...姑娘不如咱們大庸的好看。”

“噢”又是一陣笑。

司月撿着身邊的一人給了一頓爆栗子:“我去洗漱一下。”說完逃也似的走了。

重新換了衣服,司月往彭墨房間去,聚集的人已經散開,她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道:“王妃,現在南燕都城對武王的消息很是諱莫如深,為了不引人注意,屬下去了花樓...。”說到這,她臉頰紅了紅,輕咳了聲道:“據查,武王一直都被關押在天牢內,並不曾騰挪過牢室。”

賭場和花樓一向魚龍混雜,一個女子潛入花樓內,也實在是難為她了。

這些日子,他們跟着她出來,日夜兼程風餐露宿,卻沒喊過一句累,說不感動是假的。

彭墨笑着起身,來到司月身邊,道:“辛苦你了,等你和千面成親的時候,我定會送一份兒大禮的。”

司月臉頰剛剛消退的紅色,重新浮了上來,張了張嘴,嘟囔道:“都是殿下把王妃帶壞了...。”

嬌羞的模樣看得流螢很是新奇。

正說著,門外響起說話聲,彭墨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齊木!”司月和流螢異口同聲的叫出來。

齊木回來了,離京的時候帶了二十個人出來,現在只剩下七個。

流螢一看齊辛一身的傷,登時就紅了眼。

彭墨心中極其不是滋味,每個人都是爹生娘養的,沒理由為了救三哥就折損了他們!

看着垂頭喪氣的七個人,她壓下吼間的哽咽,道:“司月,帶他們下去療傷。”

司月點了點頭,帶着人去了。

齊木沒有走,只是垂着頭站着。

彭墨看着他已經瘦了一圈的身體,皺了皺眉壓下淚意,問:“怎麼不送信回去?”

默了一會,齊木悶聲道:“彭三少爺受了大刑,屬下不敢等,只有冒死拼着去救。”

彭墨聽着就心疼起來,不僅心疼三哥更是心疼齊木和死去的暗衛,但想到他們的作為,還是低斥道:“愚蠢!”

明知寡不敵眾還要去送死!

雖然是斥責,但二人都聽出了擔憂和心疼。

流螢抽泣出聲,齊木的肩膀又塌陷了一點,彭墨不忍再說,吸了吸鼻子,道:“流螢,帶他下去治傷。”

看了眼垂首自責的齊木,流螢拉着他往外走,二人剛要踏出房門的時候,房間內響起彭墨冷冽而哽咽的聲音:“你們的仇我會報的。”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刻,齊木還是掉下了眼淚,他沒跟錯人!

喊了司月和章澤進來,二人看着她,等着吩咐。

彭墨目光在司月手背上一小塊血跡上停頓片刻,道:“今夜我要去天牢,可以嗎?”

司月皺眉,看向章澤。

章澤也是皺眉,思了一瞬,道:“雖然不容易,但想必也是有辦法的,王妃要進去多久?”

“半刻鐘就好。”

章澤神色鬆了松,點頭道:“王妃稍等,屬下這就去辦。”

晚間進入天牢的時候,彭墨不得不再次感嘆他們的辦事能力。

推着獨輪木車,車板上是兩桶帶着餿味的飯食,彭墨粗布裹頭,方巾蒙面,縮着肩小心翼翼的低頭跟在一個胖婦人身後。

天牢外,侍衛將人攔下,視線在彭墨身上打量,皺眉喝問:“孟婆子,這推車的人怎麼換了?”

“官爺,我兒子吃壞了肚子,這是我閨女,膽小的很。”孟婆子樓了摟彭墨的肩膀,對攔路的侍衛笑得諂媚。

彭墨膽怯似的往孟婆子懷裡縮了縮,抓着獨輪車的手捏的緊緊的,黝黑粗糙的皮膚緊繃起後更加的難看。

侍衛怪笑了聲,眼神肆無忌憚的在她單薄的身上打量了一陣,這才大發慈悲般的放了行。

進入天牢,撲面一陣腐臭味,彭墨皺了皺眉,想到三哥他們的處境,她的心絞痛起來。

“你要找的人在這邊,最後一間牢房。”孟婆子隨意在一排牢室前停了腳,拎食桶的時候,低聲說著。

彭墨點了點頭,將袖中的紙塞給了孟婆子:“找到他,將這個給他。”

孟婆子捏緊了,拎着桶往另一個方向去。

看着孟婆子方向的牢室,彭墨狠狠的咬了咬牙,泛紅的水眸中滿是狠厲,推着只剩一桶的獨輪車往牢房最深處走去。

透着死氣的走道讓她很是不舒服,加快了腳步,她來到了最後一間牢室。

牢室外點着一盞油燈,她映着光依稀看到牢房裡縮着一個人,用木勺盛了一勺飯,蹲在了牢門前。

身後是一間空牢房,她警惕的看了看走道的盡頭,並沒有侍衛和獄卒。

“武王。”她開了口,聲音低而輕。

沒有人響應,她又喊了一聲,這次,有稻草摩擦的聲音,接着一張髒亂的臉從黑暗中露了出來。

他身上早已看不出往日的尊貴,只是一雙眼睛仍是黑亮透着犀利,彭墨一眼就認了出來。

武王看着牢室前的人,險些以為在夢中,他試探的開口:“彭墨?”聲音乾澀的厲害。

“是我。”彭墨點頭:“武王你靠近些,我有話要說。”

武王還在震驚中,但他還是很快地挪到了牢門邊,看着她,又是喜又是驚的問:“你來這裡做什麼?”怎麼還這副打扮?

“救你!”彭墨說的理所當然。

武王訝然:“救我?”她要救他?

不理會他的震驚,她直接問:“不過憑我自己的能力,沒辦法將你救出來,你告訴我,我要去找誰?南燕國你信得過的人是誰?跟隨你的人還有活着的嗎?”這一年來,庄王為了排除異己,大肆殺戮明王和武王的餘黨,不知武王一脈還剩多少!

武王乾澀的吞咽,眼神複雜又意外的看着她:“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彭墨想罵一聲,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墨跡了?“時間緊迫,敘舊的話等到你出來再說,現在告訴我,我要去找誰?”

不知是彭墨篤定的語氣,還是她的這句“等你出來敘舊”起了作用,武王渾身突然燙了起來,一雙眼睛亮的驚人!

他不要死在這裡,他要出去!

一連說了十幾個人名,他低聲道:“不知道還有誰活着,不過他們都是我的心腹,既然活着就可以相信。”

彭墨默默記在心裡,留下一句保重,就推着車往走了。

武王趴在牢門上,隔着縫隙,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滑坐下。

看着眼前豬狗都不聞的飯食,他眸光冷了冷,接着,他端起了碗,大口大口吃着令人作嘔的飯食。

孟婆子家,彭墨問:“見到他了嗎?現在如何了?”

“受了傷,我把信給他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眼睛亮晶晶的,精神很不錯的樣子,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的。”孟婆子回憶着說著。

活着就好!彭墨鬆了口氣,又問:“牢房內有幾個人?”不知齊辛和王陸他們是否在一起。

“大約有十幾個,太暗,老婆子沒看清。”孟婆子不好意思的說著。

十幾個?金修宸出京的時候帶了二十人的,還有幾人不知是衝散了還是遇難了!

彭墨點了點頭,含道:“沒關係,今日多謝你了。”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掉腦袋的事情,她敢冒着生命危險做,不容易!

司月將銀子擱在了桌上,道:“這件事情必須爛在肚子里,就連你家男人和孩子都不能告訴,不然,本姑娘的劍可不長眼!”

孟婆子忙不迭的點頭,口中道:“知道,我知道的。”她們的手段她怎會不知道?哪裡會找死的去告密?

次日,彭墨簡單用了早餐,拿起了衣架上的灰布夾棉斗篷,道:“你們兩個跟我出去走一走。”

司月流螢點頭,剛想招呼上其他人,就聽彭墨又開了口:“不必驚動其他人。”

武王所說的名字大都分布在都城的西方,她今日要過一遍,看看究竟誰能用,誰不能用!

雖然武王說只要活着就都可信,但彭墨卻還是非常謹慎的!

最先所走訪的這幾家,不是被抄了家就是下了獄,不然就是解甲歸田了。

庄王的手段果然毒辣,一絲機會都不給武王留。

看着人去樓空的宅院,她眉頭越皺越緊。

眼看日頭都要落山,彭墨終於找到了一家還健存的。

武邑侯府!

武王的外家!

庄王也是奇怪,殺盡了附擁武王的朝臣,卻獨獨留下了武邑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