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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里是一個正在跳芭蕾的女孩,六七歲模樣,雙手高舉過頭踮着腳尖,秀氣的臉蛋上笑容洋溢,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悅。

照片應該是用美顏相機之類的東西拍的,還加了濾鏡,很藝術,看得出拍照的人十分用心。

吳寧再沒找到其他相框。柳太太似乎偏愛女兒,房間里只有一張柳衣靈的照片,卻沒有柳衣澤的。

一圈看下來,他心中疑惑更甚。

從卧室來看,柳太太對女兒無疑是疼愛的,從照片上看,柳衣靈似乎也不討厭芭蕾,難道是史瀾在說謊?沒理由啊。

“看夠了嗎?”柳太太冷聲道。

自從她先生死後,基本沒人再進過她的卧室,何況還是兩個陌生男性,用一種如此帶有侵略性的目光。

看是看夠了,可吳寧不但沒有找到答案,反而添了新的困惑。

“抱歉,柳太太,方便見見您女兒嗎?”

吳寧的推理之魂再次蠢蠢欲動,雖然目標是尋找古硯,但他覺得柳衣靈身上到處都是疑點,讓他想一探究竟。

豈料,柳太太聽到這話勃然色變:“不行!”

態度無比堅決,毫無轉圜餘地。

“活該硯台找不到。”吳久懶洋洋地捅了一刀。

柳太太的臉再次變色。

……

談話就這麼不了了之,直到離開景海天成,吳寧都無法理解柳太太為什麼對見她女兒這件事如此排斥。

但對方提出的委託只是尋找古硯,不讓見也沒辦法。

吳寧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去會會柳太太口中的嫌疑人:馮珍。

前往馮珍家的路上,吳寧想到吳久先前的舉動,對自家老闆多了一層心思,崇拜。

沒想到老闆不光心眼毒,嘴巴也很毒。

回憶起柳太太的臉,吳寧心裡說不出的舒爽。

不得不說,在他迄今為止的人生里,柳太太是為數不多讓他厭惡的人之一。

“老闆,您可太帥了,但這麼得罪客戶不要緊嗎,萬一她反悔取消委託怎麼辦?”

老闆是好老闆,員工也得是好員工。公司利益為主,個人榮辱為次,不,榮辱什麼的,不配有。

“呵,一旦接受委託,不是她能取消的。”吳久撫摸着吳黑山的腦袋,似是而非地說。

“這樣啊。”吳寧似懂非懂。

“不過老闆,打車錢您能給報了嗎?我這個月工資還沒拿到,車費已經墊進去一百多了……”

柳太太只給了兩人馮珍的地址,堅決拒絕同行,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有其他原因,於是兩人再次失去代步工具。

吳久唰地扭頭,留給吳寧一個完美的45°角側顏,目眺着車窗外慨嘆:“天可真藍啊。”

吳寧:……

老闆,車窗沒搖下來,還貼着遮陽膜,您是怎麼看到藍天的?

……

二十幾分鐘後,二人來到馮珍家。

馮珍家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小區,規模不大綠化環境卻不錯,樓底下還有環衛工人正開着除草機修剪草坪。

馮珍好像生病了,炎熱的三伏天里居然裹着條毛毯。

“你們是為那塊硯台來的吧?”她只稍稍愣了下,便直接開口問,顯然不止一次有人登門。

馮珍二十七八的模樣,因為生病看上去有些憔悴,不過能看得出是個清秀的姑娘。她說話鼻音很重,似乎感冒得不輕。

“不太雅觀,你們湊合著看。”她坐在兩人對面,抖抖身上的毯子自嘲道,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馮珍住的合租房,客廳屬於公共區域沒什麼人清理,堆着大大小小一堆紙箱,沙發布陳舊,不過還算乾淨。

客廳的茶几上放着兩個杯子,裡面是殘留的咖啡漬,見吳寧看向杯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幾天病了,懶得洗,見笑,你們喝咖啡嗎?”

“不用了,謝謝。”

吳寧不在意環境,但吳久不行。

他俊美的臉上清清楚楚寫着嫌惡二字:“你們聊,我去外面等。”

吳久的屁股壓根沒挨上沙發,轉身逃也似得奪門而出,彷彿多待一分鐘就會染上可怕的病毒。

吳寧無語地看着老闆落荒而逃,哪兒還有半分能人異士的風采。

“你朋友……”嫌棄的態度過於明顯,馮珍有些不自在,乾笑兩聲,“還挺講究。”

吳寧尷尬地賠笑:“他是我老闆,脾氣有點古怪,那個,我其實想問,你跟柳太太是不是有些淵源?”

他沒有問丟失的古硯,對方不管偷沒偷都不可能承認,問了也是白問,他更想弄明白自己之前的判斷。

“嗤。”馮珍嗤笑,帶着濃濃的鼻音道,“淵源?你也挺講究。我曾在她家做過家教,算不算‘淵源’?”

吳寧眼睛一亮,來了,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算,當然算。”

“四年前我還在讀研,導師介紹我一份工作,就是去柳家當家教……”

馮珍學的是芭蕾,成績優異,曾代表學校參加過國際級芭蕾舞大賽,拿到不錯的名次。

那時柳太太正在為女兒物色芭蕾舞老師,對馮珍的業務水平很滿意,於是馮珍一邊讀研,一邊給柳衣靈當私教。

“說是老師,其實更像個伴讀,伴讀你懂嗎?古代大戶人家裡很流行的。”馮珍滔滔不絕地說。

其實柳衣靈有專門的老師,完全不是馮珍的水平能比的,那都是業界翹楚。

比起教柳衣靈跳舞,馮珍更像在跟着她一起學習。

原因很簡單,柳衣靈不喜歡芭蕾,不但不喜歡而且很抵觸。

於是馮珍的主要工作,其實是減少柳衣靈的逆反心理,讓她喜歡上芭蕾。

“小靈性格比較任性,開始我也以為她只是想跟家人對着干,接觸久了才發現,學芭蕾是一件讓她很痛苦的事。

她是真的喜歡國學,尤其熱愛書法,可能是因為遺傳基因?她不只是熱愛,還很有天賦。”

“博文書院不正是在弘揚國學嗎?讓她學書法不就行了。”吳寧疑惑。

“誰說不是呢。”馮珍吸吸鼻子,“我搞不懂大戶人家的想法,都21世紀了居然還有那麼多老古董。”

柳家家訓,“柳體”乃祖宗榮耀。書法之傳承,傳子不傳女。

“只有長房嫡孫才有資格學書法,你說扯不扯?還說什麼一旦女子學了,那是玷污了祖宗,會讓整個家族蒙羞。”

吳寧傻眼,學書法居然會讓家族蒙羞,柳公權知道他的後人有這種家訓嗎?棺材板要壓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