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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而出:“文俊,文俊!”

一口溫熱腥甜的血,毫無預兆的噴涌而出。

“噗...”胸中鬱積已久的憋悶,在這一刻得到徹底的釋放,整個人都覺得通暢了不少,卻嚇壞了一旁的齊少逸。

他臉色大變,聲音都變了,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呼喚:

“小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你等等,我去叫醫生!”

夏小白一抹嘴角的血跡,聲音卻出奇的平靜。

“不用,我沒事。我要去見文俊!”

她一臉的鎮定,眼神卻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絕的堅定。

而夏小白此刻的鎮定,卻讓齊少逸莫名的不安與擔心,他倒寧願夏小白又哭又鬧,將自己內心的悲痛以及憤懣發泄出來,也比現在這樣要來得好。

他垂下眼瞼,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他此刻內心的悲傷,他說:

“小白,你要節哀,文俊他...已經走了!”

夏小白對於齊少逸的話,置若罔聞,她神情獃滯,繼續坐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對面雪白的牆壁,然而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其實什麼都沒有看,好像前面的牆都是虛的,雙目毫無焦距。

“我睡了多久?”半晌之後,她才說了這麼一句。

齊少逸滿臉擔憂與疼惜,他走近夏小白,在病床上坐下來,伸手緊緊握住她另一隻沒有打點滴的手掌。

“小白...”夏小白轉過臉來,直直的盯着齊少逸,雙目無神,機械的又問了一句。

“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夏小白像突然失去了靈魂的軀殼,無喜無憂,無悲無痛,獃獃的毫無半點生氣,她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嘴裡喃喃自語着:

“哦~睡了這麼久了...”然後目光獃滯的繼續沉默,臉色慘白毫無一點點血色,如木頭般,呆坐在床上。

齊少逸面對這樣的夏小白,是又擔心又心疼,終於忍不住緊緊握住夏小白的肩膀,大聲道:

“小白你別這樣,你傷心,你難過,你哭出來,你發泄出來,如果你覺得不好受,你可以衝著我發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是...只是請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很難受,真的。這兒很疼...”

他拿着夏小白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臟上,夏小白目光淡淡的掃了他齊少逸一眼,繼續發獃。

一直以來,齊少逸在公司與醫院之間奔波,間或還要去應付一下他的兄長和父親,最近他身心疲憊,累得幾乎支撐不住。

然而自從昨天發現了夏小白出了事故之後,他便守在了她床前,除了幫她處理了夏文俊的事情,幫忙通知了她的家人之外,他再也沒有離開過。

這麼多天的負荷,如一座大山般,壓在了他身上,讓他本身都喘不過氣來,緊繃的那一根弦,終於在此刻徹底的崩斷。

“夏小白你清醒一點,你弟弟死了,夏文俊他已經死了,你再傷心,再難過,他也不會活過來了,我拜託你清醒一點,別再逃避了好么!”

原本獃滯的眼神,陡然間精光一閃,夏小白無限怨毒、痛恨、憤怒的瞪向齊少逸,雙手緊緊的握住他的胳膊。

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你胡說什麼,文俊哪裡死了,他明明還好好的活着,他馬上就要高考了,他成績那麼好,他說他要考上xx重點大學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夏小白雙眼通紅,聲音又嘶又啞,一臉急切,大有和齊少逸拚命的架勢。

齊少逸不由放柔了聲音,伸手一下下輕撫夏小白的脊背。

“小白,文俊走了,昨晚就走了,不過你放心,他走得很乾脆,沒有受半點傷痛就直接走了,你得接受現實,你不能再這樣了,你還要照顧你爸爸,還有你媽,你妹妹。我想你爸媽應該不比你傷心,不比你難過吧,你再這樣,你讓他們怎麼辦?”

“小白,我們都是凡人,我們也有七情六慾,我們會傷心,會難過會乏會累,會崩潰,這很正常。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來什麼都好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一直待在你身邊,一直陪伴着你,只要你需要,我的肩膀會一直為你留着,因為啊,我們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是么?”

“小白,你不能再有事,你爸媽還需要你照顧,文俊的身後事,還需要你去操辦,如果你再有事,你想一下,你爸媽又會怎樣?”

齊少逸溫軟低沉的嗓音,像帶着綿綿無盡的柔情與蜜意,似有了魔力般,喚醒了夏小白心底的靈魂,讓那故作的堅強,瞬間瓦解,淚如泉湧,頓時大哭不止,瞬間染濕了肩頭的白襯衫。

齊少逸一下一下輕撫這夏小白的長髮,哭吧哭吧,發泄出來就好了。

如齊少逸所言,發泄完之後,夏小白整個人清醒了不少,雖然眼底那抹濃烈的憂傷如一張大網般,將她緊緊的裹住,令人見着就心疼不已,然而,卻不似剛才那般連靈魂都一併丟了。

她只是一個凡人,在失去至親之時,她自然無法真正做到毫無關係,她會難過,會心疼,只是不像剛才那樣任期無限發展,現在,她很好的控制了那種令人窒息的疼痛,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正常。

接下來她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而齊少逸的話也說得對,她不能有事,不能再繼續渾渾噩噩,自欺欺人下去,家裡人都需要她,而文俊,她也該風風光光的送他最後一程。

等待點滴打完的時間,她吃了飯,想了許多事情,齊少逸也告訴她,不管她做出怎樣的安排,他都會在旁邊幫助她。

得朋友如此,她夏小白也算是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趟了!

只是,她如此難過,幾乎崩潰的時候,那個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男朋友的男人,他此刻卻在大洋的彼岸,和他的初戀情人,濃情蜜意着!

罷了,現在再去想他,又有什麼用,不過是給她本就傷痕纍纍的身上,再撒下一把鹽而已。

吃完飯,齊少逸幫夏小白將吃剩的飯菜撤走,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穿着白大褂的梁宇辰從門外走了進來,仍舊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樣,白皙俊秀的似不染凡塵的謫仙。

鏡片後的那一雙桃花眼,無波無瀾,平靜的似一汪碧清的泉水。

他徑直走到床邊,儘管他的表情顯得挺平靜,但眼底還是難掩的透着一絲的擔憂與關懷。

看了一眼夏小白,又望了望快要吊完的水。

“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夏小白搖搖頭:“沒有!”

“那行,吊完這瓶你就可以出院了。”

“嗯~”

梁宇辰望着夏小白,眼神複雜,片刻後,卻只說了一句: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和我說。”

“嗯~好,還有謝謝!”夏小白抬頭,向梁宇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梁宇辰緊抿了唇,目光暗了下去,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伸手扯掉了夏小白手上的針頭,細心的拿棉簽按了按。

臨離開之際,他又說了一句:“小白,一切都會過去的,請節哀!”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幾句話,是大家都不願意聽到,卻又在某些時候,不得不聽到的,比如節哀。

每每當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總會伴隨着一些人的離去,而這樣的別離,是任何人都不願意卻又不能夠拒絕的,生老病死,自然規律,不願卻無可奈何。

夏小白在來醫院之前,曾給齊少逸打過電話,告訴他,她會去醫院看望他媽媽,齊少逸接完電話,等了半天也不見夏小白上去,卻聽醫院的護士說,另一棟住院樓前,有人跳了樓。

齊少逸心想怕夏小白路過時會看到,因此而害怕,就特意下樓過來接她,順便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哪裡知道,他一跑下來,便看到了旁邊的住院樓前,圍滿了人,底下跟炸開了鍋似的,熱鬧極了。

而伴隨着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嘶吼,他聽到了一個人名,那一刻腦中如響起一聲炸雷,轟的一聲,他不再有半分猶豫,推開人群,入眼便是滿目的殷紅,以及直挺挺往後倒的夏小白,他幾乎沒有做任何停留,便跨步奔過去,接住了夏小白。

之後,齊少逸將夏小白抱回了病房,醫生檢查一遍之後,說是過度驚嚇,加太過傷心,一時間受不了所以暈了,其實沒大礙。

安頓好夏小白,齊少逸便通知夏小白的家人,她後媽和爸爸第一時間衝到了醫院,後來接着她妹妹也來了。

文翠英一見到夏文俊那具血肉模糊且冰冷的屍體,便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而本就被疾病纏身,連行動就不太利索的夏天鴻,在當時便引發了各種急症,直接被送往了急診室搶救,現在人是搶救過來了,但仍舊處於昏迷不醒中,醫生說,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請家人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幾乎所有衰事,在這一瞬間,統統都降臨到了他們夏家。

夏文俊慘死,夏天鴻生命垂危,文翠英昏迷不醒,而現在唯一能夠主事的,也就只有夏小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