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歡度、是煎熬，時間都一樣流轉。

每個人各有忙碌，同一天回了國。

等着齊川的大小事數不勝數，最費心神的是齊家商會。這年度商業盛會今年該齊家主辦，因此得名。

雖然齊川不是從商者，但他每個家人都是，應父親、姐姐的要求他必須回來參加。

齊家認定一個核心思想：你可以不做，但你得會。

時間定在10月11號，齊川還有時間去做“康復”，他不能讓家人看出來自己受過傷。同樣的，黎南子也在求醫，去的是美容醫院。

“黎小姐，你的傷口處理得很好，修復是沒問題的。但要是想確保不留疤痕，還需要做個小手術，再配合藥膏。我們這的主治醫師能力很強，不過她最近不在，你看是不是先預約？”

“需要多久？我有點急！”

“這可說不準，我會幫你聯繫的，盡量給你安排最早的時間！”

今天有些冷，涼風造起秋意。

黎南子出了醫院，只覺寒意拂面，而脖子耳後凸顯一片癢痛。傷口修復有些難受，想要抓撓卻又不敢。

“咦，好燙啊！”

她方才伸出手，準備探探溫度，卻意外地觸到了一片柔紗。

驚訝回頭，只見一塊白絹，不透過料子去看人，單憑聞這淡淡的味道也可判定身份。

講究的人用的香水高級又獨特，渾身的氣息就是獨一無二的身份。

“這傷痕需要透氣的面料來擋着你的髮絲、你的手指，還有塵埃和目光！”

說罷，脖間已經覆上一片微涼，轉瞬就被體溫焐熱了。

料子高級，感覺自是舒服。

黎南子看了看万俟汮訐，發現他並不像前些時候那樣衝動、浮躁，彷彿又回到了初見時那般沉穩儒雅，心中自然也少了些抗拒。

“謝謝！”

万俟汮訐微微一笑，很是溫和。“你是不是想快點消除這痕迹？這醫院的招牌醫師我認得，可以幫你聯繫。如果要等她們慢慢預約，疤痕就定型了！”

“是嗎？”黎南子有些不確定。

不是懷疑万俟汮訐的話，而是不確定自己要不要承接他的美意。

現在，除去傷痕是黎南子的緊急事，可是不想麻煩、招惹万俟汮訐也是心裡早已落定的心態。

万俟汮訐自然知道，他這次回來已經改換了心態和思維，出來見她便已經想好了諸多對策。

“你似乎對我心存芥蒂，而我也反思到自己又很多不該。一時間說不清道不明，如果你不忙，我們可以坐下談談嗎？”

“談什麼？”

“不限內容，只求效果。”

今天是收假最後一天，黎南子的確有些空餘時間。

出國一趟，很多事都發生了改變，現在沒有人盯着她了，與万俟汮訐聊個天未嘗不可。

即便不因為擔心齊川被針對、劉秋宇被牽連，黎南子也該為自己和万俟汮訐的關係考慮，再這樣不好不壞地發展下去，於誰都不好。

整個北秦都尚茶，處處都有茶樓、茶館。

万俟汮訐喜茶，也是內行人，他帶黎南子去的地方總是無可挑剔。此番，倒不是從前那樣請她品鑒，而是借了此處安靜來談話。

自父親點撥之後，万俟汮訐徹夜難眠，思考了很久很久。清楚之後，猶如冷水衝去滿身泥垢般清爽，他決定了要做出改變。

煮茶的手很好看，總讓人生出慚愧，為什麼男生的手有的可以完虐女生？黎南子看了很久，一言不發，這雙手可以跟齊川的媲美了，而她的手只能稱為爪子。

“這是打算偷師學藝嗎？”

“嗯？”黎南子回過神，有些尷尬便沒回答，難不成告訴他自己是在欣賞他的手？

煮茶是門藝術，黎南子不打算學，碰到茶具和火石她就會想起那夜觀星的情景……

“有什麼想說的嗎？女士優先！”

想了會兒，黎南子沒找到個恰當的開端，笑着說：“還是你先吧！”

万俟汮訐遞了杯茶給黎南子，靜了會兒才緩緩開口：“未相見時，很多話已然成型，見了面可能又會詞不達意，先請你諒解！”

“這沒什麼！”

“我想為之前的冒失和無理道歉，這是最重要的事。自我當你是朋友起，我對你的關注只增不減，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不說，還處處干預你的生活。我本以為是在幫你，但其實是我的自以為是……”

這樣坦誠和堅決，黎南子倒很感慨，至少他真的知錯很快、道歉真誠。

“我可以諒解，只要今後不再這樣。”

万俟汮訐點了點頭，“我最近反省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或許你也看不懂我吧？我本就是不容易懂的人，又做了些不合乎常情的事，我知道你對我存滿了猜疑和不解。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心思和目的？對你是什麼想法和感情？這些，你是否好奇？”

“的確，我不止一次想過，但沒能想明白。”

“我可以很認真地為你解惑，也是為自己說明。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欠一個介紹！”

万俟汮訐喝了口茶，平靜地說：“我是做美食投資和品鑒的，多年始終如一，現在算是有些資質。

走南闖北，也只為味道，這是平生最愛。所以，遇見你，我很驚喜，迫不及待地想擁有你這個知音，卻方法不淑。不過，我對你沒有壞心和惡意！”

“嗯，這我知道！”

“那就好！”万俟汮訐想了想，繼續說：“我比較沉悶內斂，很多事收於心中，不善表達。我的心思，不過是珍惜美好的事物和人；我的目的，於你而言，便是好好相處、互相給予。知音難求，你我朋友都少，我想同你培養長久的感情。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問到這兒，黎南子猶豫了。

如果依照最直接的想法、最真切的擔憂，她是想拒絕的。不過，万俟汮訐已經坦誠、認錯，這個境況下她連做朋友的機會都不給，豈不是太傷面子？

最重要的還是，他果真只是想做朋友、知音這樣簡單嗎？

雖然尷尬，但還是直問比較簡單。

“那只是朋友和知音這樣的感情嗎？”

端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万俟汮訐沉了很久的氣才使自己平穩下來，喝了一口熱茶心裡方才不那麼跳躍。

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若說真話，自然是什麼都沒得做了。

“目前是的！”

高明的人，高明的回答。

黎南子嘆了口氣，不說話也只喝茶。味道雖好，心裡的衝擊卻總是不能平緩。

万俟汮訐見黎南子已然沒有戒備的神色，心中松和了些，給她再滿了茶水。“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非分之想？”

“那倒沒有！”

“那如若我喜歡你，會如何？”

問題突然，其實兩人都沒做好準備。

黎南子咬着唇，側臉看向窗外許久，這話是說笑還是試探呢？

一計過來，黎南子唯獨只有答應做朋友的提議，否則今後的尷尬與窘迫當真是少不了了。

“那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

這回復，也不失聰慧。

万俟汮訐動了動嘴角，不知道是怎樣的笑意。

“好，不過我更喜歡將你當作知音！”

舉了杯，像是敬酒一樣，万俟汮訐微微一笑便喝了整杯的茶。

黎南子不知他何意，他亦不知，只知道內心還是傷多於喜的：

“今天你雖原諒了我，但也拒絕了我。你想提醒我不要再前進，我們方可做朋友，可我怎會甘心呢？好歹，我們算是冰釋前嫌，穩中求進我亦有機會，我自該有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