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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婚之後,他的儲君之位會更加牢靠,也會讓大臣們更加放心。京城失守那段日子裡,太子的表現,在朝中眾臣的眼中可圈可點。

當初,他在朝堂之上,毫無畏懼地譴責褚靜川的所作所為,到現在還被不少人稱讚勇氣可嘉。

“娘娘,皇上未必會為了太子而退位的。”高福利緩緩開口。

“本宮知道,可本宮不會給他選擇的機會。”

高福利聽了這話,便知主子的意思了。

看樣子,主子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和皇上為敵了。

“娘娘,您需要奴才怎麼做?”

“我要你留意皇上的一舉一動,他見過哪些人,說些什麼話,本宮要知道他的所有事情。”

高福利點頭應是:“奴才明白。”

他稍微猶豫一下,又道:“為了太子着想,娘娘要不要私下聯絡一下朝中的臣子們。”

如果要太子奪位成功,大臣們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是皇上對我疑心最重的時候,如果本宮和大臣們有所牽連,這對太子只會是壞事,不會是好事。”

孟夕嵐深吸一口氣道:“本宮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小利子,你既然選擇跟着本宮,往後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

如果說,從前的種種,他們只是險中求勝,那麼,現在他們的選擇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小利子,本宮帶着這個孩子,想要在這宮中活下去,簡直比登天還難。”

高福利聞言眸光一沉,沉默片刻,方才緩緩跪倒在地,“娘娘,竹露不在,奴才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指望了。如今,奴才還能跟着娘娘,就是奴才唯一的指望了。說句大膽的話,娘娘的指望就是奴才的指望。”

高福利一邊說一邊跪行上前,繼續道:“娘娘,奴才永遠都不會背叛您和太子。竹露的在天之靈,正在天上看着呢。”

他最在乎的人是竹露,而竹露最在乎的人,就是主子和太子。她不在了,他要繼續替她守護着,那些她在乎的人。

孟夕嵐聞言目光深深,隨即笑了,“小利子,你從未讓本宮失望過。”

十幾年的忠心耿耿,從未改變過的決心。在孟夕嵐的眼裡,只有他和焦長卿是自己最最可信之人。

孟夕嵐未免讓人看出異樣,但凡離開寢宮之前,都要用長布束腹,如此一來,她的腰身更顯纖細,小腹更是平坦如初。

寶珠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輕聲道:“如今天冷,娘娘其實穿着厚點的衣裳便可,實在不必這麼小心翼翼。”

孟夕嵐站在鏡子面前,仔細檢查了一番,方才道:“往後不要再在本宮面前提起“小心”二字,這兩個字是要記在心裡的,而不是嘴上說說的。現在這宮裡宮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盯着本宮,又或是,在陰暗處窺視着本宮的一舉一動。”

“娘娘……”

“你知道他們在看什麼嗎?他們在等着看,本宮到底還不能坐穩着皇后的寶座?他們正在等着看,本宮到底會不會失寵?”

孟夕嵐說完這話,自顧自地一聲冷笑。

寶珠無奈嘆息,深知主子心裡的難處有多大。

孟夕嵐穿戴整齊,便去了太子宮裡。

她近來鮮少出來走動,如今一出來,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養心殿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皇上,聽說皇后娘娘剛剛去了太子宮裡,可見娘娘的身子恢復得差不多了。”

周佑宸低頭翻閱奏摺,聽了這話,只是沉默。

她到底有病沒病,他心裡有數。只是沒驚動的焦長卿,她的身子准沒大礙。

想到這裡,周佑宸不知為何,心中又湧起一股惱意來。褚靜川是如此,焦長卿也是如此,一個一個對她都是這般死心塌地。

周佑宸突然將手中的奏摺,用力地扔到了地上,嚇得太監宮女們一驚,連忙跪地請罪。

“奴才(奴婢)該死!”

“死死死!你們誰敢在說一個“死”字,朕立馬就砍了他的腦袋!”

眾人嚇得立馬噤聲,誰也不敢再說一個字。

皇上回京之後,經常這般喜怒無常,身邊伺候的奴才,也是換了一撥又一撥,沒有讓他滿意的。

大家都知道皇上心裡悶着一股火氣,雖褚家沒了,可他心裡的火氣還沒散出去。

此時,孟夕嵐正在太子宮裡,和長生說著選妃的事。

沈丹在旁,伺候茶水,眉眼平和。

“你父皇可曾對你提起過大婚之事?”

長生接過沈丹遞來的茶,微微搖頭:“兒臣沒聽父皇提起過,兒臣也從未主動向父皇問起過……也許,父皇的心裡已經有了什麼想法。”

孟夕嵐聞言看了沈丹一眼,示意她先行退下。

沈丹很懂眼色,隨即離開。

長生見狀,便知母后有要緊的話說,挺直後背,靜靜等待。

“你的婚事,你自己要主動些。”孟夕嵐輕輕開口道:“母后希望你能在一個月內把婚事定下來,然後儘快將太子妃迎娶到宮中。”

一個月……長生聞言怔了一怔,神情不解道:“母后,您為何這般匆促着急?一個月,兒臣如何能用一個月的時間為自己選娶妻子?而且,父皇也不會答應的。”

孟夕嵐抓住他的手,暗暗用力:“母后也不想逼你,只是時間緊迫。”

她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一旦她的肚子顯出來,那就是她和周佑宸分庭對抗的時候了。

太子越早成婚,對他的聲勢越有利,成家立業,在大臣們的眼中,他這個儲君會顯得更加穩重。

長生聽了這話,便知母后在計劃着什麼,便繼續問道:“母后,您到底在計劃什麼?您要告訴兒臣,兒臣才能幫您的忙啊。”

“你現在不用知道太多,先把婚事定下來,然後母后再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麼做。”

她自己的兒子,她自己清楚。他的個性還不夠成熟,遇事很容易衝動。他知道得太多了,勢必會因為心急而犯錯。

長生一臉焦慮:“母后,您和父皇真的不能和好如初嗎?”

他實在不願看着他們之間如此冷漠,如此防備,甚至是算計……

孟夕嵐見他還能說出這種話,一把將手中的茶碗扔到地上,茶碗應聲而碎,茶水四濺,弄得滿地都是。

長生詫異不解:“母后,您這是……”

孟夕嵐指着地上的狼藉,對着他問:“長生,你有辦法將這杯茶重新變回去嗎?把茶碗重新捏合,把裡面的茶水全都收集回去,能嗎?可以嗎?”

長生聞言一時沉默了下來。

“我和你父皇的關係,就如這茶碗一樣。碎了,毀了,回不去了。”

孟夕嵐滿含深意地看着他:“若你還是個小孩子,母后也許會費盡心思地騙你,哄你,只為讓你高興。可是長生,母后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也是一樣。伴君如伴虎,咱們母子的處境已經……”

長生看着母后那雙欲言又止的眼睛,什麼都明白了。

宮裡的那些傳言,並非是空穴來風。

母后沒了父皇的寵愛,他這個太子之位也就跟着變得岌岌可危起來。沒有母后,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兒臣明白了,兒臣明日早朝過後,便會主動向父皇提起成婚一事。”

孟夕嵐微微鬆了一口氣:“如此最好。”

長生親自送母后出宮,回到殿中,沈丹正親自帶人將地上的狼藉收拾乾淨。

“讓小宮女做就是了,你何必親自沾手。”他的語氣略帶責備之意。

沈丹收拾乾淨,抬頭看他:“奴婢做也是一樣的。”

小宮女們上前接過托盤,長生牽住了沈丹的手腕,又道:“方才母后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沈丹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點頭“嗯”了一聲。

“太子妃的人選,對我和母后而言很重要。”

長生不知自己這算不算是在解釋,可他總覺得該對她說點什麼。

沈丹聞言抬頭看他,眸光盈盈,一片清亮。

“奴婢明白,奴婢不會妨礙殿下。”

長生摸了一下她的臉:“你要聽話,這樣你才能留在我的身邊。”

沈丹聞言眸中盈光更重,她緩緩上前一步,主動抱了他一下。

因為怕外面的宮人看見,她很快就鬆了手,可長生卻是又將她重新攬回了懷中,他抱着她,耳邊響起母后說起的那些話,一顆心晃晃悠悠地往下沉。

沈丹輕咬下唇:“殿下,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長生沒說話,只是沉默着。

母后和父皇的決裂,預示着危險,甚至是殺機。

母后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心裡已經想到了七八分。

母后要讓他登基即位,她要讓他做這北燕的主人。

沈丹見他不答,不再問了,可是心裡更加不安起來:“奴婢能為太子殿下做些什麼呢?奴婢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只會彈琴。”

“殿下,不如奴婢替您彈奏一曲吧?彈一首您最喜歡的曲子。”

長生仍是抱緊她不鬆手:“你不要討好我,咱們就這樣靜靜地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