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最後辰廉那麼說，但是喬詩安卻很是忐忑不安。

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夜晚，她輾轉反側，管書就算再遲鈍，都知道她這時候有些不安。

他坐起身，將煤油燈點燃，昏黃的燈光在這臨時下榻的小房間燃着，帶着一種溫馨之感。

因為管書對辰廉有兩次救命之恩，所以辰廉手底下的人，對他都很客氣。

哪怕一路逃亡，也並沒有人覺得他們夫妻二人是累贅。

更別說，喬詩安還是一個醫生，這陣子打仗，她已經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安安，之前你去找了大帥一次，回來之後我就覺得你情緒不對。不過你沒有說，我也就沒有問。但是現在你能夠跟我說說嗎，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不安？”

喬詩安坐起身，抱着管書，半晌沒有說話。

管書也沒有再開口，夫妻倆就這麼抱着。

至於他們的女兒，暫時被老太太養着。

辰廉雖然府上有女人，甚至還不少，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孩子。

老太太年紀大了，哪怕和辰廉之間有隔閡，也一直想要抱孫子。

而因為喬詩安曾經伺候過老太太，後面也一直有去看她，兩人之間的情誼相較旁人，那是極為親近的。

後面喬詩安的女兒出生之後，因為基因問題，長得冰雪可愛，老太太看着，就多了幾分喜歡。

如今戰亂之中，老太太身邊辰廉留了不少人，比跟着他們要安全。

更別說，喬詩安現在每天都要救死扶傷的，而管書也早在這段時間，那雙執筆的手，學會了如何握槍。

他們在這個時代，真的是太渺小了。

但是也都在力所能及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

可是，喬詩安心裡明白，她的渺小是真的，但是她能夠做的事情，至少比大部分人都多。

“管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只要多說一句話，就可以做很多人，那麼你會說嗎？”

管書沉默了一瞬，並沒有直接說會還是不會，而是問：“說這句話，會有什麼其他後果嗎？”

喬詩安從他懷裡起來，扶住他的頭，和他面對面，“可能會產生很多的變化，甚至都不知道這些變化是好還是壞。你會說嗎？”

管書像是明白了什麼，他抿唇：“那說了你會如何，不說又會如何。”

他很聰明，知道喬詩安口中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

喬詩安看了他一會兒，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這樣他就沒辦法看到她的表情。

有人說擁抱是這世界上兩個人之間最親近的動作，畢竟能夠感受兩個人的體溫。

也有人說，擁抱是這世上兩個人之間最陌生的動作，因為一旦擁抱，就無法看清楚對方的表情。

喬詩安也不知道，此時自己這個動作是在逃避什麼，還是在害怕什麼。

“說的話，長久的會產生什麼後果我不知道，但是至少現在說，就會救下很多人。不說的話，我可能會愧疚一生。”

管書抱着她，讓兩個人面對面躺着，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那就想辦法，讓最壞的情況不要發生。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的，現在好好睡覺好不好。”

“兩全其美嗎？”喬詩安想到了辰廉。

他會不會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閉上眼睛，竟真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在救治完傷患之後，喬詩安再次去找辰廉。

不過這一次，辰廉並沒有直接見她，而是讓自己的下屬傳話。

“喬醫生，大帥說，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夠後悔。大帥讓你考慮清楚。”

喬詩安心跳加快，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猜中了，辰廉真的有辦法。

她深吸一口氣，道：“還請告訴大帥，我不會後悔。”

下屬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對喬詩安點頭。

喬詩安像是刺秦的荊軻一樣，毅然的走進了房間。

辰廉站在窗口，背對着她，看着外面的飛雪。

“這場雪，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聽到這話，喬詩安心中一咯噔，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後，河道那飢荒餓死都幾十萬人。

那都是一條條鮮活的命呀，裡面有人的孩子，有人的愛人，有人的父母。

她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徹底消失，“大帥，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帥能夠相信我接下來說的話，然後……讓蝴蝶效應應在我一人的身上吧！”

辰廉轉過身，那一瞬間，喬詩安覺得他的雙眼像是沒有一絲感情的。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落在了她的心上：“你確定了嗎？”

喬詩安心中一喜，她知道自己猜對了，辰廉絕對不是一般的人。

“我確定！”

“這可能會讓你短命，你可能沒辦法陪你的丈夫白頭，也沒辦法看着你的女兒嫁人。”

哪怕是天命之女，要是強行改變幾十萬人必死的命運，也是要被因果糾纏的。

或許不會如同普通人那樣瞬間暴——斃，但是至少壽命之上，是不可能太長的。

“啊？真的只需要用壽命交換嗎？”喬詩安並不害怕，反而很驚訝，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的問辰廉，“那麼大帥，我能活到多少歲？不會立刻就死吧。”

她還想多救幾個人，也還想多陪陪管書，更想要聽到自己的女兒叫一聲媽媽，所以她不想自己死

辰廉道：“四十歲。”

四十歲嗎？

她現在還沒二十呢。

感覺很划算！

“好！”喬詩安這麼道。

喬詩安離開之後，辰廉坐下倒了兩杯茶，“你出來吧。”

內室走出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管書。

管書坐到辰廉的對面，“多謝大帥！”

辰廉不解的問：“你確定要和她平分壽命？你本來可以活八十八歲的。如今得和她一天死去，值得嗎？”

辰廉是真的不懂。

不懂喬詩安明明知道蝴蝶效應，明明知道她不多管閑事，這個國家也沒事，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也不懂為什麼管書居然將人最寶貴的壽命作為交換。

管書道：“餘生再長，要是沒辦法和愛的人度過，那都是沒有意義的。”

辰廉撇嘴，他覺得他一個人也不會覺得怎樣。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寧願承受一些因果，也不如元康母親的願望生個什麼孫子。

辰廉想，他大概是太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