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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謀劃東宛,納蘭夜着實是已經忍耐了頗久。

他背負了叛國的名聲,受盡西楚人的唾罵,這些還不是不能忍受,最讓納蘭夜氣憤的,還是讓自己的妻兒陷入困境,差點生離死別!

還有被殺害的無數暗夜堂的成員,那些人都是他親手栽培……

如今,終於可以開戰了。

納蘭夜拿了帕子擦拭嘴角,笑着看向洛青鸞母子二人,這一次,他絕不會允許再留後患。

埋頭吃飯的洛青鸞垂下眼睫,東宛這個地方,她還真的是喜歡不起來。

開戰吧。

……

三日後,做了充分準備的西楚大軍,在納蘭夜的指揮下,一日一夜攻盡兩國邊境接壤的十三城。

東宛全國上下,一片混亂。東宛帝帶傷上朝,左支右絀的派各地的將領對抗西楚的軍隊。

然而,東宛的百姓在之前的瘟疫之亂中早就嚇破了魂。平民百姓不支持官府的徵兵征糧,拒絕上交糧食,拒不服役,一心只想保存自身。

沒兵沒糧,還怎麼應對猛如虎豹的西楚軍隊?各地官府官員頓時頭痛不已。

官員只能指揮本來就有的官兵上戰場。

經過瘟疫一事,東宛的子民都對東宛帝失望透頂,就算是他們敬仰的太子殿下,千年冰蠶的靈液失效後,東宛人都發現了瘟疫的複發,瞬間也對蕭宇祁失去了信心。

上戰場的官兵都是看在那三兩個響銀的份上,根本不是真心為了自己的帝王,自己的國家打仗,所以東宛兵將的效率可想而知。

節節敗退,城城失守。

納蘭夜作為運兵神手,面對東宛這樣不堪一擊的敵人,這仗打的簡直不要太省力。輕輕鬆鬆,如入無人之境。

東宛皇宮裡的東宛帝的臉色卻越來越黑,他腹上的傷還沒來得及好全,就要被逼上龍椅主持大事。

太子蕭宇祁……他被東宛帝關了禁閉,一時為了抵抗來襲的西楚軍隊,想不出處理他的辦法,東宛帝索性把人關了起來眼不見為凈了事。

滿朝文武都不敢違抗東宛帝只言半句,唯唯諾諾的樣子想不出個辦法,東宛帝手邊半個能用的人也沒有,每天醒來都是要先接上三五封急報,看看又丟了哪些城池。

東宛帝的臉色沉的要結冰,雙目越來越赤紅,手上的青筋不時的要蹦上兩蹦,腹部的傷口癒合了又裂開,根本沒有痊癒的機會。

面對這樣一個暴虐的帝王,官員大臣們更加不敢發聲,整個東宛朝堂死沉一片。

死沉的寂靜籠罩了東宛的掌權者們,彷彿如同墳墓一般,迎接的只有一樣事物,那就是死亡。

東宛在等待他的滅亡。

沒錯,東宛的滅亡在納蘭夜眼裡,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終於,一個月之後……

“報——!”傳話的哨兵狼狽的奔進了東宛的朝廷之上,滿臉血污的樣子狼狽不堪,神色倉皇道,“楚王、楚王攻進了京城!!!”

滿朝嘩然,東宛帝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腹部的龍袍又開始滲出一片紅色,他一手扶住了龍椅的扶手,用力到指頭都開始開裂,雙目大張,口中喃喃。

朝廷大臣們開始慌了。

“陛下,陛下我們不如忍一時,稱、稱降西楚……”

一個開了口,後面的話就好說了,於是東宛的朝廷命官們都開始勸東宛帝投降。

“陛下,臣附議!”

“陛下,臣以為,稱臣並不可恥,若真是滅了國,那才……”

“西楚如今已經攻進京城,陛下,還是早做打算,還能留的三分面子啊!”

東宛帝忽然覺得腳下的地有些軟,頭頂上的橫樑也開始旋轉,怎麼了?地動了么?

他混過去的時候聽到了大臣們的驚呼,“陛下——!”

就好像真的擔心他一樣。東宛帝心中冷笑,還不是怕他死了沒有去頂着西楚的人?

自己這個皇帝,當的還真是窩囊啊……這是東宛帝混過去時唯一的想法。

國門失手,敵軍迫近,皇帝卻昏過去了。眾位大臣們抓耳撓腮,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後的決定竟然是——叫醒東宛帝。

東宛帝被一盆涼水潑醒,也是十分可憐了。破他的小太監誠惶誠恐的恨不能瞬間死過去,但是東宛帝清楚,這只是他那一群好大臣的注意罷了。

“陛下,陛下饒命!奴婢一時失手……”小太監跪倒的聲音極響。

“……退下吧。所有人,都給朕出去。”東宛帝聲音嘶啞不堪,他開恩的放過了抖成篩子的小太監,慢慢的坐了起來。

真狼狽啊。

腹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滲血,尊貴的一國之君的頭上,是滴滴答答不斷下落的水滴,東宛帝顫巍巍的立在銅鏡前,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未央宮響徹一個皇帝悲傷慘烈的哭笑聲,笑聲里滿是絕望。

宮中眾人,不管是大臣還是丫鬟太監,都惴惴不安的等着東宛帝發作完畢後,能出去抵擋西楚軍隊的鋒芒。

半刻鐘之後,東宛帝似是終於笑夠了,未央宮裡安靜了下來。眾人不知道東宛帝在想些什麼,只是紛紛不敢進去打擾。

沒有人敢惹怒被逼至絕路的帝王,他們聰明的保持了沉默。

又是一刻鐘,未央宮裡沒有一絲動靜,雖然眾人擔心東宛帝出事,官員們卻不敢去惹怒東宛帝,最後還是萬春,硬着頭皮上前去,一把推開了東宛帝寢殿的門。

萬春也不是多麼大膽魯莽的人,那樣的人做不到他現在的位置,他只是突然,心裡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門開了。

明明這座寢殿早上還被仔細的清理過,還是萬春親自帶人收拾的,此時卻覺得有些陰冷,空氣里也飄滿了灰塵。

可能是因為樑上掛了一具屍體的緣故吧……

一具屍體?萬春猛地跌坐在地,他多少年沒有這麼失態了,連滾帶爬的走出了未央宮,他聲音似哭似笑,聞者悲傷,卻又響徹東宛皇宮。

“陛,陛下駕崩了!”

東宛帝蕭承澤,在西楚軍隊攻入東宛京城的那一天,被身邊的大總管太監發現,自絕於寢殿的樑上。

一國之君身亡,究竟有多少人會真正悲傷?何況還是在這個面臨著國破家亡的危急時刻?

眾位大臣草草安置了東宛帝……不,是東宛先帝的屍體,就派人去找蕭宇祁這個太子殿下了,畢竟東宛還需要人來繼承皇位。

即使國家的存亡還都是個問題……

東宮被東宛先帝畫成了牢籠一座,裡面囚禁着膽敢違抗皇帝旨意的太子殿下,蕭宇祁近一個多月來就在自己的東宮中“思過”。

雖然說是思過,蕭宇祁卻根本無心去為當下東宛的困境想出個辦法來,只是整日沉迷飲酒,醒了喝酒,醉了睡覺,天色昏暗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

西楚大軍攻來,東宛人人自危,一時竟然沒有人去告知蕭宇祁東宛帝駕崩的消息。東宛皇宮裡有名號的主子里,蕭宇祁竟是最後一個知道東宛帝薨的消息的人,而那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萬春找到了醉生夢死的蕭宇祁,先是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的跌了個跟頭,又忙扯着蕭宇祁的袖子喚他道:“殿下?太子殿下!陛下駕崩了,您快振作起來啊,東宛國需要您繼位為君啊!”

蕭宇祁臉上兩坨紅暈,眼神迷離,明顯醉的厲害,對萬春說的話充耳不聞,只是伸手去夠桌上的一隻酒壺。

“砰——!”酒壺被他碰倒到地上,碎成無數碎片,飛濺的瓷片劃破了蕭宇祁的手臂。

疼痛和巨響似乎喚回了蕭宇祁的一絲理智,他獃獃地看着手臂上兀自流血的傷口,過了一會兒後才轉向對面的人,遲疑的問道:“……萬公公?”

“……哎!”見他清醒過來,萬春大喜,連忙應了,又悲痛道,“殿下這是喝了多少酒……怎麼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沒,沒多少……”蕭宇祁強撐着想坐直了,卻因為力氣不足,一手扶空摔回了地上,他揉着宿醉後巨痛的頭,問萬春道,“萬公公,你怎麼來了?父皇,他讓我出去了?”

萬春瞬間老目含淚,一個大禮跪在地上道:“先帝三日前駕崩於未央宮,還請太子殿下繼位為君,為東宛主持大事!”

蕭宇祁皺着眉頭看向他,似乎不能理解萬春在說些什麼,半晌後才睜大了眼睛,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

他搖搖頭,努力站起來,萬春連忙扶着他顫顫巍巍的身體,擔憂的看向他。

父皇,仙去了?

對於這個消息,蕭宇祁真的一時無法接受。東宛帝是那麼要強那麼強勢的一個人,就算身受重傷,也絕不能擊垮他的意志。那麼……

發生了什麼?

蕭宇祁轉向萬春,急切的問他:“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麼?!”

在他不自覺的時候,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聲音也彷彿三日未開口一般嘶啞。蕭宇祁或許不滿意這個父皇,但是多年來的感情是不假的,他的眼淚騙不了自己。

萬春看他這副樣子也覺得心痛,一同哭道:“西楚大軍已經攻到了京城門外。陛下想是不願受辱,才,才自絕於樑上……”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