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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再次夤夜來見牧碧微,劈頭便道:“你不必擔心高陽王了,右娥英今兒叫雪御女去和陛下討了一道旨意。”

“是什麼旨意居然能夠保高陽王平安?”牧碧微忙親手替她斟了一盞茶,低聲問道。

何氏微笑着道:“雪御女借口前日命婦覲見,惟獨曲家沒進宮來探望左昭儀,這都是左昭儀賢德自重,不肯落下與前朝勾結罪名的緣故,只不過呢,咱們更加賢德的右娥英很為她的曲姐姐難過,覺得左昭儀這麼賢惠淑德的人,進宮也這許多年了,一年只在大典上見幾回娘家人實在是可憐,所以讓雪御女代為祈求陛下,特特召左昭儀的娘家女眷並幾個侄子——就是曲伯洋的嫡長子、嫡次子,甚至連才三歲的庶子都沒放過,統統召了明兒進宮!”

牧碧微吐了口氣,與她相視一笑,道:“果然不愧是貴女!這氣度!我這兩日心急如焚的卻只會想着怎麼保護高陽王,右娥英竟是直奔叫曲家不但不敢下手,甚至旁人下手他們還得無可奈何的護着高陽王夫婦上頭去了!”

“人家是世家望族、名門之女,哪裡是咱們能比的?”何氏也笑着調侃了一句,“咦,你怎麼不奇怪我是怎麼知道你會擔心高陽王了?”

“當年我進宮的時候被你為難,就是高陽王好心給我解的圍,何況溫太妃是前魏公主的身份在南齊使者過來的時候就朝野皆知了,她曾經受過我曾祖的恩惠,以你的聰慧還猜不到我進宮後得過太妃之助,那才叫奇怪。”牧碧微白她一眼,“聖旨雖然討到了,但曲家未必肯這麼把人送進宮罷?”

何氏笑道:“關鍵就是聖旨裡頭把曲家子孫一網打盡,難道曲家能說,這些人統統病了,或者統統進不了宮?你大約也聽到了罷?右娥英今兒個都搬到華羅殿去了,說是想與她的曲姐姐同榻而眠說一說趣事,真是好笑,右娥英是在營州長大的,進宮之前與左昭儀才見過一回罷?那會左昭儀才多大,右娥英那就更小了,也不知道有多少趣事能夠說上幾天……反正曲家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進了宮來,宮外的高陽王與王妃能出事,依着咱們這位右娥英的氣魄,宮裡連左昭儀在裡頭,誰能沒個三長兩短?”

牧碧微蹙眉道:“我卻是覺得,左昭儀也好,曲家也罷,不至於這樣輕易的被對付了罷?”

說到這個,何氏也凝了神:“不錯!我也覺得奇怪……左昭儀就算已經賢德成自然,可曲家……即使曲叔清的傷不便對人言……但曲家這幾日一直風平浪靜的,怎麼能沒打算呢?”

“就怕……”何氏慎重道,“曲家不動則已,一動,猶如雷霆!”

牧碧微苦笑了一下:“我如今也只能祈求蘇家能夠接得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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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聶元生都沒想到,曲家的發難居然極為堂皇,堂皇到了連姬深這樣的人都感到棘手,不知道如何批覆曲家的奏章了。

“懿娘怎麼如此衝動!”姬深對蘇嘉懿這個表妹兼弟婦還是很有好感的,到底蘇嘉懿年少美貌,舞技驚人,姬深一向就喜歡以貌取人,何況這個表妹又是嫁給他的弟弟,沒有進他的後宮,每每想到連金御女都有所不及的那支《萬壽》並《胡旋》,姬深怎麼都捨不得懲罰這麼個才藝過人的美人。

而且因着當年聶元生的離間,他對曲叔清這個伴讀並沒有多少感情,甚至還因着曲叔清世家做派,對姬深許多行為舉止每有勸諫的緣故,對曲叔清很有幾分厭惡,若不是曲家勢大,如今又占足了理由,蘇嘉懿廢上幾十個人,他都不會當回事。

聶元生也沒想到曲家如此果斷——曲家彈劾高陽王並高陽王妃的理由,是高陽王與王妃囂張跋扈、自恃身份,僅僅為了區區口角,將上前勸架的曲家嫡次子曲叔清刺成重傷,致其身亡!

沒錯,曲叔清不知是傷處太過難堪因此絕望自盡,還是曲家自覺門楣蒙羞暗示,總而言之,曲家一口咬定,曲叔清乃是被高陽王並高陽王妃害死,連聶元生也不能不承認,相比事實真相,被重傷身亡這個理由可謂是堂皇正大,一點也沒損及曲家的名望!

威烈伯八百里加急親自遞迴奏章,在奏章中號啕大哭,要求姬深給他主持公道!

聽着姬深唏噓為難,匆匆趕過來的右娥英就止不住淚落紛紛,凄涼道:“表兄,我可只有嘉懿一個妹妹,再說事情的真相高副統領也告訴你了,嘉懿和高陽王可都是冤枉的啊!”

“孜紜莫要難過,朕何嘗不知道他們的清白?只是如今曲叔清身死也是事實,這……”姬深這話里話外都是明擺着偏心蘇家姐妹和自己弟弟的,奈何他也知道以曲家的名望勢力,不是一道聖旨可以隨便解決的,當下就看向了聶元生,“子愷,你可有良計?”

右娥英聞言,忙也期待的望住了他。

聶元生苦笑着道:“其實如今要安撫下去威烈伯也不難,只是……就怕曲家如此決絕,連嫡次子都說捨棄就捨棄了,恐怕明面上陛下主持了公道,私下裡對高陽王並高陽王妃不利啊!”

姬深沉吟道:“你先說如何把他們安撫下去!”

“雖然自古有言說王子犯發與庶民同罪,但那也不過是一說。”聶元生道,“高陽王怎麼說都是先帝幼子,皇室血脈,別說只是所謂的重傷致死,就算是當場殺了曲叔清,難道還能讓堂堂先帝親生皇子、本朝王爵給曲叔清陪葬不成?!”

右娥英忍不住道:“那本宮的妹妹呢?”

“右娥英莫急。”聶元生道,“所以臣建議,讓高陽王上表自承己罪,將責任全部扛下,一來高陽王皇室血脈,曲家便是當面也定然不敢逼迫高陽王為曲叔清贖罪的,二來自古女子出嫁從夫,高陽王此舉,也能叫朝野上下贊他敢於擔當,如此陛下有所偏向,輿論也不至於全部覺得曲家委屈。”

他這話卻提醒了右娥英,若有所思道:“曲叔清分明就是……曲家想混淆視聽,可沒那麼容易!”

聶元生聽到她說了前半句就知道她打什麼主意,趕緊勸阻:“右娥英若是想將事情的真相宣揚出來,臣卻要說一句,萬萬不可!”

“這是為何?”

“右娥英請想,曲家寧可叫曲叔清死了,也不肯以真相來討公道,可見對曲叔清之傷的忌諱。”聶元生正色道,“若事情真相外傳,曲家顏面掃地,萬一氣極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右娥英身在宮闈之內自然無事,但高陽王也好,高陽王妃也罷,到底不能長住宮中啊!”

右娥英臉色變了一變,極不甘願的道:“本宮曉得了,多謝聶舍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