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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三皇子姬恊夭折,風傳是受了赤星之兆的牽累,貴姬牧碧微悲痛萬分,病倒在榻!

因為姬深還在停靈,按着此時的風俗,未成年的小孩子夭折,不可久留,因此姬恊的喪事只是草草而為……高節忙着國喪,因為先前太后的喪儀他勞累過度,形容憔悴得至今沒有恢復,又趕上了正經的國喪,何氏自告奮勇接下了這個差事,因為湊巧姬深要入葬曠陵,加上姬恊向來也是很受姬深喜歡的,一應儀式在澄練殿走過後,就直接送到了曠陵旁入葬。

何氏辦事利索,姬深停靈還沒結束,姬恊就徹底的消失在了宮闈之內!

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屢次想要安慰牧碧微,只是每每到了澄練殿,牧碧微都以不想見人為借口拒絕,兩人擔憂,就到向來不是很熟悉的何氏跟前訴說,何氏當著兩位公主的面是這麼說的:“活生生的親生子忽然沒了,任誰都會想不開,好在你們母妃還年輕……”說到這裡被許桃枝暗中掐了一把才醒悟過來——再年輕姬深也死了,難道還能接下去說往後未必沒有子嗣嗎?

真是得意忘形了!

何氏暗暗警告了自己,速度轉口為:“……如今傷心一場還熬得住,再者有你們也能寬慰她……只是既然她說如今不想見人,想來是傷心得還沒過去,你們先莫要去打擾了,免得她心中難過時還要敷衍你們,又或者拒絕多了心裡更加不好受。”

西平和新泰雖然擔心,但何氏說的也在理,都怏怏而去。

到了牧碧微跟前,何氏便是羨慕嫉妒恨了:“真虧你想得出來!如今藉著這所謂的喪子之痛,順理成章病倒在榻,前頭又跪又哭的累死個人吵死個人的事情全沒你的事了……偏我最是命苦!”

“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牧碧微對外頭扮着凄慘悲戚,實則是心情大好,先嗔一句,“恊郎好端端的,不許說不好的話。”復道,“你不是一心一意的要富貴榮華么?這天底下什麼事情沒代價呢?”

何氏笑了笑道:“說的也是……不過,你肯將這太后之位讓與我,我倒是意外,你知道有聶子愷扶持你,加上為了三娘、衍郎他們,我也決計不會和你爭、只有幫你的份的。”

“然後過上幾十年,像高太后與溫太妃那樣嗎?”牧碧微含笑搖了搖頭,“我不是讓給你,你做太后本就比我合宜,高太后那樣看似尊榮實則苦悶的日子我可過不來……最緊要的是……”她正了臉色,“恊郎心性別說做那九五至尊,他就是做個朝官我都擔心!我總不能看他一輩子!還不如替他選條安穩的路!”

何氏眼中流露出悵然之色,微笑着道:“我這輩子是沒福有親生骨肉了,但想想衍郎他們……相比富貴,我也是盼他們先有平安的。”

說到此處,她不禁笑出了聲,“鄴都那些世家,一個個還盼望着你、我、曲氏拼得死去活來!都當咱們傻的么?咱們所求分明不一樣,又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

“你如今是勝券在握自然就心胸開闊了。”牧碧微斜睨她一眼,“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動不動就遷怒一族?”

何氏笑着推她:“你如今和曲氏一樣有借口在這兒休憩,我卻要去哭靈守孝——天可憐見,太后那會也還罷了,一來有你陪着受苦,二來那會雖然有些鬆了口氣到底也沒像現在這樣輕鬆,如今我跪是跪着,簡直要笑出聲來……這日子也太難熬了,我就盼着他快點葬下去罷!真真是害人!”

說了這話,又黯然道,“你知道么?先前從雲夢如那兒曉得了聶介之所遺信箋里之事後,我雖然相信你不可能拿牧令的名聲來替你自己遮掩,但我到底還是有些惱你們家的,我想若非安平王對牧令有意,牧令為了躲開他,長年駐邊,安平王要迫牧令低頭、不惜勾結倪珍拿雪藍關開玩笑,也不至於連累了海郎……”

牧碧微忍不住道:“你這麼想我家可太冤枉了,早先我便說過,若沒你進的那些讒言,雪藍關即使丟失,但既然奪回了,最多也不過降職訓斥之類的處置一番罷了,斷然不至於被飛鶴衛鎖拿進都居然差點鬧到問斬的地步的!”

“人總是更容易責怪旁人的。”何氏苦笑了一下,“開始的時候為你遮掩,無非是知道我獨自對付不了安平王,到底是陛下嫡親兄長,還有太后在,想讓他失勢不難,想要他的命,那真是太難了……”姬深雖然是在做太上皇時駕崩的,但何氏這些人說慣了陛下,雖然在姬深死前那晚刻意改了口,如今到底還不習慣。

牧碧微抿了抿嘴:“我要他的命更難,還要防備着他臨死前的手腳,這不,之前武英郡夫人上門,送來的就是安平王死前特意給蘇家的,虧得恊郎沒爭這帝位,不然……”

何氏淡淡笑道:“那時候大局已成,蘇家無力回天,不可能拚命的。”又問,“她訛了你什麼?”

“小何世婦產子後,子愷讓高七將太后找的、給她接生的穩婆之人都暗殺了。”牧碧微吐了口氣,“當時我剛告訴了他自己有孕之事,他也是為防萬一,殺了那些人,回頭若有人疑心我的身孕或者恊郎,就惡人先告狀,拿着太后給小何世婦找的穩婆個個橫死為借口,造謠說太后是為了打壓孫氏、步氏,讓小何世婦假孕……至少也要污衊皇長子並非皇家血脈,畢竟當時我已經猜到還有個談美人,孫氏既然拿這小何世婦當棄子用,小何世婦多半懷的是公主……哪裡想到她有雙生子的福分?”牧碧微道,“如今太后已去,這黑鍋么,當然就是高家來背了,我提醒武英郡夫人,很可以說是高家為了給大高妃鋪路,攛掇太后所為……反正人都死了,太后也沒了,這事情沒人說得清楚……連溫太妃當時也只是在產房外幫了幫手……”

何氏驚訝道:“這個事……太后和陛下都沒了,姬恆這麼小,高家怕什麼?再說這樣反而是蘇家得罪了皇長子與長康公主吧?”

“蘇家親自揭發這樣的消息?”牧碧微好笑道,“就不能借用高家的名義泄露出來么?譬如說,這謠言是為了叫皇子們彼此離心,如今也就三位皇子了,姬恆可不像陛下那樣有個強勢的外家,他將來少不得要依靠兄弟的,尤其姬恢傷了腿……用起來都放心點,兩個人還是一起養在太后膝下長大的,你說如果高家知道有人在皇子們跟前說了這樣的話,還是打着高家的旗號能不急么?高家距離隻手遮天還遠着,皇子們如今年紀是小,但秋後算帳的人多着呢!別說秋後算帳了,將來正宮皇后、諸妃諸嬪……除非有把握將皇室當成傀儡,不然……哪裡能不顧忌?偏這事情還是有點證據的。”

頓了一頓,她又道,“當然,關鍵還是你……畢竟如今三位皇子,可都算養在你膝下呢!年紀不過那麼點兒,哪裡知道真正的好壞了?還不都是教出來的嗎?武英郡夫人也是聽出來我這層意思才同意留下畫的——蘇家總是要助你入主甘泉宮,然後盼你端好了太后身份護住姬惟……其實這樣對你是最好的。”

何氏眯着眼想了片刻,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姬惟還是須得留着!姬恢和姬恆如今都記事了,他們兩個也交好……將來長大了不好制衡,並且留着姬惟,蘇家好歹也要有所顧忌……只是留他也得仔細,我看姬恆獃頭獃腦的,別看長了姬惟兩歲,咱們不拉偏架,皇子里怕是沒人是姬惟對手,蘇家倒是會教人,嘿!”

“小孩子么。”牧碧微不在意的道,“姬恆是怯懦了點,但你可別忘記,他是有胞姐的人,新泰可不至於對付不了姬惟的。”

“公主總要下降的。”何氏不以為然,“到底還是要靠他自己。”

牧碧微笑着道:“方仲永那樣的天才都能泯然眾人,何況姬惟才幾歲?你還教導不了他嗎?”

“說的也是。”何氏正要告辭,忽然想了起來,“西平和新泰擔心你的緊,你這回怎麼死活不肯見她們?”

“我難道還能一直陪着她們嗎?”牧碧微反問,“你也說了,到底要靠她們自己……如今就當磨礪起來罷。”

何氏吐了口氣,沒再說話,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