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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狂風吹過,漫天的烏雲慢慢的移向西北。

站在定襄城低矮的土牆之上,迎着從東南吹來的風,黎元羅似乎聞到了從惡陽嶺上傳來的陣陣刀兵之氣。

黎元羅是駐守在定襄城東的一個普通的突厥小兵,雖然他的曾祖輩曾經是突厥勇士,但是,到他這一輩,卻是勇武不再,能使起一石的弓箭就已經算是不錯了。不過好在他生了一副好眼睛,視力敏銳,幾乎比得上天上翱翔的雄鷹,在黑夜裡也能看得見百步之外的人。

所以,黎元羅成為了一名在黑夜中站崗巡邏的哨兵。

他手拿着一把一石短弓,正站在城頭望着城牆外面,目光炯炯,仔細的掃過每一寸地方。

如果能打贏大唐,那我們將會取得大唐富庶的城池,肥沃的土地,數不清的財物。這樣,自己家裡的生活也就可以得到改善了,也就有足夠的牛羊去向部落里的丘林大叔提親,娶走整個部落里最漂亮的女子。

憧憬着勝利之後的美好生活,黎元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

此時在離城牆兩百步之外的小樹林裡面,五十名偵察營士卒正遙遙的望着定襄城的城牆。

“老胡,你說說,這定襄城城牆不高,多為土砌,讓炮兵轟上一陣,保證將他給夷成平地,為啥還要搞出那麼花樣來,先派什麼說客,還要我們來偷襲城牆!”一名士卒向胡老大低低抱怨道。

“這個……”胡老大顯然被問住了,隨即正色肅聲道,“小毛子,難道你忘了當初頭兒是怎麼教導我們的么?服從命令是一準則,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不該聽的不聽!你記住了,下次可別再問這些東西了!”

那名士卒趕忙連連點頭,不敢再言。

胡老大看了一下很好的將身形隱伏在樹林之中的偵察營士卒,再抬起頭望了望天上移動着的雲朵,低聲輕喝道:“行動!”

霎時間,只見小樹林里黑色人影驀地動了起來,一個個身披着樹枝草葉編製的偽裝網,手持弩箭,冒着腰,小步往城牆跑去。

到達百步時,五十人腳步齊齊止住。從這裡到城牆下面,是一片開闊地,除了淺淺的野草之外,沒有樹,沒有坑,沒有坎,若是直接衝過去,極易被城頭的哨兵現。

“匍匐前進!”胡老大在身邊左右兩名士卒耳邊低語了一句。兩名士卒又各自在旁邊的士卒耳邊說道。

五十人慢慢的匍匐在地上,用手肘和雙腿慢慢的前進。

由於他們都披着良好的偽裝網,在匍匐前進的時候,整個身軀似乎都融在了綠色的地面背景之中。

他們前進的度不慢,花了不到三刻鐘,便到了定襄城城牆之下。

看着城牆上巡邏的哨兵,十名士卒驀地站起身來,半跪在地,雙手端着鋼弩,漆黑的箭頭瞄準哨兵,扣動扳機。

只聽一陣弦響,接着便是“噗噗”的箭矢入肉聲,一隊巡邏的突厥士兵頓時中箭倒地。而且被射中的位置皆是沒有戴皮帽的頭部。

那名擁有一雙好眼睛的黎元羅,也被那射出的箭矢貫穿腦袋,滿是疑惑的倒在地上。這是哪兒來的箭矢,我怎的沒看見?

十道帶着飛爪是繩索在弩箭飛出的時候也飛上了城牆。巡邏的士卒剛剛倒下,飛爪便扣住了了城頭。接着繩索一個緊繃,片刻之後,十名偵察營士卒便已經上了城頭。

當胡老大帶着五十名士卒攀爬上城牆時,這段城牆便已經陷落大唐軍隊之手了。

和這裡的情況一樣,定襄城東邊的城牆上都出現了這一幕。偵察營士卒已經控制住了整個定襄城東邊的城牆。

與東邊需要打打殺殺不一樣,定襄城西邊演出了一段“和平接收”的戲。

張允文和另一名叫做杜子庭的將領騎着高頭大馬,氣定神閑的站在定襄城西南邊。在他們身後,整齊的立着兩個方陣,共計三千人的隊伍。皆是參加過惡陽嶺戰役的精銳。一百名炮兵帶着五十門迫擊炮也站在此列。

三千人整齊肅立,站在定襄城牆之下,卻沒有出半點聲響來,只是這樣靜靜的站着。晚風吹着綉有“唐”字的大橐,出獵獵的聲音。

沉穩如山,渾然一體。這是康蘇密見到這支軍隊的一印象。和他們比起來,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突厥軍隊更像一盤散沙,毫無組織紀律。看到這裡,康蘇密不由有些慶幸自己向唐軍投誠了,不然恐怕會化作人家的刀下厲鬼吧!“康大帥,不知你軍是否已經安排妥當?那步鹿葉的大軍現在如何了?”甫一見面,那位杜子庭向康蘇密抱了抱拳,然後急忙問道。

要知道,這份呼應康蘇密,一個進入定襄城的差事是他求李靖求了一整天才得來的。想到這裡,他不由望向身邊的張允文,心中卻是冒起一股酸意。這張允文不過是在李靖面前提了一下想要帶兵入城,李靖就立刻答應了,這種待遇相差得也太大了吧!

雖然心頭有些酸意,但是,他還是很好的控制了這種感覺。他是洛陽杜家的子弟,雖說杜家長於經商,可是和朝中的大臣們走得很近,也知道這位年輕的伯爵是如何的炙手可熱,如何的深得帝寵,所以,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向張允文表達出善意來。

聽得杜子庭如此問道,那康蘇密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接着笑道:“將軍請放心,一切事宜,小將已經安排妥當,八千人馬正牢牢的控制着步鹿葉大營外幾條通道和險要位置,只等將軍一聲令下,便踏平步鹿葉!”

眼見杜子庭還要說些什麼,張允文忙出言道:“既然康大帥已經安排就緒,那我等何時可以入城啊?”

康蘇密輕聲嘆了口氣說道:“不瞞二位,小將下轄萬餘人有兩千人散布城西各處,維持秩序,實際上能抵擋步鹿葉的也就只有那部署在他大營之外的八千人。但是,八千人和一萬人相抗,小將實在有些不放心。所以小將斗膽請二位將軍出手!”

聽得康蘇密的話,張允文笑道:“當初康大帥和我使者談條件的時候不是說了么,要親手殺死步鹿葉,若是我等插手,恐是不好吧!”

“對對!”杜子庭心念一轉,也跟着說道。

康蘇密仍舊笑道:“小將只需殺死步鹿葉即可,其餘突厥戰士的還需要拜託二位將軍了!”

張允文頓時點點頭:“既然康大帥這樣說了,我等照辦就是!不過我軍兵力薄弱,恐怕做主力的還是大帥的戰士啊!早就聽聞康大帥手下將士英勇善戰,呵呵,今日終於可以見識一下了!”

康蘇密眼中頓時露出一絲凜然,自己的打算好像被面前這位年輕的將軍看穿了。當下輕笑道:“小將既然已經投降了大唐,那手下的士卒便是大唐的戰士,還請兩位將軍多加體恤啦!”

面對康蘇密的笑臉,張允文只好含糊的說道:“一定,一定!”

和康蘇密交談一陣之後,三人便要領兵入城,直殺向那步鹿葉。

步鹿葉的軍營位於城東一處空地上。這裡位置較高,原來有着一片低矮的泥土房,不過後來步鹿葉相中此處建設軍營,便將泥土房盡數夷平,建成了如今的軍營。

步鹿葉早在昨日便察覺到有些不對。那蕭皇后本來計劃去牙帳的,而且還正在收拾行李,誰料那康蘇密去了一趟之後,蕭皇后竟然改變地點,在康蘇密親兵的護衛下,出了定襄城,卻不知到了何處。從這個事件上,步鹿葉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而到了晚上,康蘇密大軍突然出動,竟然將自己的軍營通往外面的幾條大道封閉,呈三路包圍軍營,實在讓他猝不及防。在這一瞬間,他就幾乎肯定,這康蘇密反了。

不過那僅僅是猜測,若是僅憑猜測就和康蘇密開戰,那後果可不是他步鹿葉所能承擔的,所以,即使康蘇密的軍隊帶着敵意包圍了他的軍營,他仍舊之事下令士卒戒備,而不是戰鬥。

當張允文帶着炮兵來到這處軍營之外時,只看見大營內仍舊燈火通明,一盆盆火盆架在營地中,照亮了往來巡邏的士卒。

一看這營地,張允文不由一嚇,本來自己還想來個突襲的,可是看看這情形,恐怕有半數的士卒沒睡,巡邏的人更是往來不絕,互相交叉。只要這邊稍微一行動,恐怕這軍營立刻會成為一個戰爭壁壘。

張允文和眾炮兵所在的位置在離對方軍營近五百步的位置,這裡的地勢比起步鹿葉的軍營來說,只高不低,張允文稍微測量了一下,從這裡放炮,最多能打在軍營外圍的柵欄上,根本夠不着那頂大氈房。

“要是能讓那步鹿小子自己跑到柵欄邊那就好了!”張允文心中想到。忽地心念一動,轉過頭,對身邊的康蘇密道:“康大帥,你有什麼辦法讓那步鹿葉到柵欄邊么?”

康蘇密看了一下這邊到柵欄的距離,弓弩肯定夠不着,除非唐軍大型的守城弩,莫非他想用火器?康蘇密心頭暗暗想着,卻點頭道:“若是由我前去約他,他定會出來!”

張允文卻趕忙制止康蘇密的這種想法。開什麼玩笑,若是自己一不小心轟死了降將,恐怕就是李世民想保自己,都有些困難。

這時候,那杜子庭道:“張將軍,康大帥,其實我們可以差人送信過去。那些士卒定會送到步鹿葉面前,到時候只要張將軍集中火炮,定能轟得他們屍骨無存!“

張允文沉吟片刻,對杜子庭一笑:“杜將軍真是才思敏捷,腦中一轉便有了主意!而且這主意還真不錯!呃,寫信送信之事,就麻煩康大帥了!小將還要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來擺放火器呢!”

康蘇密看看張允文和杜子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允文頓時知曉他心中所想,當下笑道:“康大帥若是嫌用炮轟不過癮,可親自領兵衝殺啊!說不定還能生擒那步鹿葉,給你千刀萬剮呢!”

看看那邊燈火通明的軍營,康蘇密微微輕嘆一口氣:“算了,死在大唐的火器之下,真是太便宜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