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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風,冷冽刺骨。風吹過還結着厚厚冰層的河面,吹過掛着冰條的乾巴巴的樹枝,最後吹到城牆邊上。

守衛城牆的士卒驀地打了個寒噤,裹了裹身上的麻衣,貼着冰涼的皮甲,似乎更冷了。

這該死的冬天!士卒不由怨氣十足的抱怨道。

這裡是涿郡。大運河的最北端。前隋楊廣三征高麗,皆是以幽州為根據地的。而且幽州民風彪悍,乃是優良的兵源地。

前隋已經過去,現今是大唐一統天下。然而坐鎮幽州的人卻未變過,從來都是那名叫羅藝的人。如今,已經被封為燕郡王的羅藝卻要離開此處,到涇州上任了。

幽州地處北方,離長安很遠。而今,交通不發達而且通訊方式落後,往往京師之中發生一件大事,等到傳至幽州,已是大半個月之後了。比如說玄武門事變,當羅藝知道玄武門流血之後,已經是五月底了。當然,其中一些人的消息封鎖也是原因之一。

雖然羅藝曾經起了興兵報仇的念頭,可是他此刻正在前往涇州的途中,身邊除了幾百親兵之外,便沒有什麼兵力,若想興兵報仇,無異於痴人說夢。

所以,他按捺下這種衝動,上表呈奏李世民,對玄武門事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表達對大唐的忠心。

其實在很久之前他便意識到中庭可能有變。而且自從隱太子建成在自己處調了五百精騎之後,原本人流進出不多的涿郡,竟然來了許多新面孔。雖說他們操着一口河南話,說是河南的商隊,可是羅藝一點也不相信。看他們行走時的樣子,除了幾人看起來自然之外,其餘莫不是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盯着每一個方向。於是,羅藝便讓人盯住了這群人。

這些人看快就在幽州城內開了一間倉庫,說是以此處為商品轉運的中心。從南邊運來貨物賣到突厥,突厥的貨物在賣到江南,轉手幾趟,利潤無算。

雖然一切看起來都正常不過,然而,當一名負責監視的人將一個細節報到羅藝處時,羅藝幾乎肯定這些人乃是李世民手下的斥候。

當初羅藝和李世民有過接觸,還曾折辱過李世民的左右,所以,心底下一直將李世民作為潛在敵人,對他的研究一直沒有停過。秦王府的斥候相對於其他軍隊而言,最大的特點便是受到一個叫做張允文的毛頭小伙的影響,喜歡使用一種造型奇特的匕首,雖然這種匕首用途很多,但是不適合正面戰場使用,只能做為良好的輔助工具。

終於在某一日,羅藝調兵突擊了此處,將裡面的人盡數捉拿,冠以“勾結突厥,圖謀不軌”的罪名。然後一番審問下來,羅藝成功個撬開了這群人首領的嘴。

此人叫做杜晟。據他交代,他們原先是秦王府的斥候,不過後來劃歸到一個叫做調查院的部門,而那部門的主管也是張允文。這個組織擁有極其強大的情報收集整理能力,尤其是那些經過張允文訓練過的斥候,行走之間,已經與常人無異。

當杜晟將調查院的組織體系娓娓道來時,羅藝甚至有些後悔抓住這些人了。自己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危險。

於是,他將杜晟等三十多名調查院人員盡數秘密羈押,對外宣布已經處死。

正當羅藝有些惶恐不安的時候,唐高祖李淵卻來了一紙調令,說突厥南侵嚴重,威脅京畿,將他封為天節將軍,鎮守涇州。

羅藝無奈只好帶着身邊親兵、家眷到涇州上任。那時候,玄武門事件發生不久,消息還沒有傳到幽州來。

然而,到達涇州後不久,一名自稱是濟陰李氏的女子找上門來。

“濟陰李氏?”羅藝的妻子羅孟氏將這個名字重複一遍,猛然想起這李氏乃是一個奇人,自言能通鬼神,辨貧貴,於是趕忙對門房道:“去,快去把那李氏請進來!”

片刻之後,李氏進來。

這李氏也不過三四十歲,身穿綾羅綢緞,頭戴金釵玉簪,好生華麗。見到羅孟氏,先是行了一禮,接着便毫不諱忌的盯着羅孟氏看。

直看得羅孟氏有些不好意思,問道:“李夫人怎麼盯着奴家看?”

那李氏微微一笑,嘖嘖稱讚道:“王妃的面容實在貴不可言啦,說不定以後當母儀天下!”

羅孟氏聞言,頓時心頭暗喜。母儀天下,不就是要當皇后么?

那李氏見到羅孟氏的表情,頓時笑道:“單看王妃恐怕還不夠,若是能再瞧瞧王爺的面貌,那就可以明確推算出王妃什麼時候可以母儀天下了!”

羅孟氏也不知被什麼迷了心竅,竟然果真將羅藝請來,讓那李氏看。

李氏看了羅藝兩眼,便對羅孟氏道:“我說王妃的富貴是怎麼來的,原來全是從王爺這兒來的!而且王妃可旺王爺,助其運勢!”

羅孟氏聽罷頓時沉默下來。羅藝見狀,看了李氏一眼,徑直出了門。

待羅孟氏以重金酬那李氏,送她出門之後,來到羅藝的書房,對羅藝道:“老爺,你可聽見那李氏的話了?”

羅藝不屑的道:“婦人之言,何足為信!”

羅孟氏卻是道:“老爺你也不想想,當初咱們在幽州練了那麼多年的兵,現在全給了李世民,而如今,詔你前來這涇州恐怕也是那李世民的主意。他分明便是要將老爺和士卒分開,好方便他動手啊!說不定此刻他正派人前來接老爺到長安去。那時候,是生是死,全憑他李世民了!”

羅藝頓時啞口無言,心中卻又有些承認了。

做了幾十年夫妻的羅孟氏哪能不明白羅藝此刻的想法,頓時趁機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就在涇州扯出大旗,說我們奉詔討逆!此處離長安不遠,若是大軍一下,豈不是就攻佔了長安!”

羅藝沉吟片刻,頹然道:“可是這涇州城內,我能指揮的士卒也就我的那些親兵了!”

“那還不簡單,過幾日老爺請城內大小官員赴宴,到時候以武力相逼,逼他們交出兵權便是!”羅孟氏此刻已完全進入了軍師的角色,眼中閃過絲絲狠毒,“若是不降,殺了便是!”

羅藝頓時點點頭。

大唐貞觀元年二月,羅藝在涇州城內大宴賓客,其間忽然發動,一舉控制了涇州的軍政大權,以奉詔討逆的名義舉兵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