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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到達突利牙帳時,太陽滑下地平線,只在西方的天際顯現出一陣亮白,待到這亮白徹底的消失,便是夜幕來臨的時候了。

當一眾疲敝之卒帶着近三百匹突厥戰馬返回突利牙帳時,只見突利牙帳之內猛的衝出近五百名騎士將張允文等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突厥騎士用突厥語大聲的說了幾句,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可是看那騎士疾言厲色的樣子和一臉戒備的模樣,都知道那些話不是什麼好話。再加上他的目光不時在眾人身後的軍馬身上掃過,張允文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張允文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鐵槊一抬,作出將要戰鬥的姿勢。身後的士卒頓時拔出橫刀,面色冷冷的盯着這數百突厥騎士。

剛剛才殺過人,一股子凌厲的殺氣尚未退去,所以當這四十多人齊齊拿起武器時,一股冰涼的殺氣蔓延開來。那些突厥騎士只覺得後頸毫毛陡然豎起,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湧上來。

這時候,只見三名騎士從牙帳飛馳而來,見到張允文他們,為首的趙毅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轉過頭,對着那名領頭的突厥騎士用突厥話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說得又急又快,順溜之極。那領頭的騎士不敢爭辯,垂着腦袋,默默不語。

見訓斥得差不多,趙毅一揮手,那些騎士如蒙大赦,趕緊騎馬往營地內跑去。

張允文和眾士卒在趙毅出現的那一刻便收起了手中的兵器。那趙毅走近張允文,行了一禮:“頭兒,你可回來了!老趙可是擔心死了!”

張允文勉強一笑,對趙毅道:“趙大哥,兄弟們都累了,你先下去給他們找點吃的,然後安排休息!對了還有十一個兄弟戰死了,你叫人找幾塊裹屍布,把他們先包起來吧!過些日子我們帶他們回家!”

“什麼,有十一個兄弟戰死了?”趙毅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張允文沉重的點點頭:“我們殺了兩千多人,擊潰了頡利的先鋒鐵騎!”

“什麼?”趙毅幾乎失聲的叫了出來。

張允文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什麼要問的,明日再說!還有,老子先去休息了,不管是誰都別讓他來打擾老子,就算是突利那老小子也不行!”

說著,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昨日歇過一夜的氈房裡,倒在榻上就睡。

而趙毅也按照張允文的吩咐,派出樊興守在氈房外面,自己卻是拿出奶酒、牛羊肉,讓眾士卒吃了個飽。

第二日,張允文起身的時候,渾身肌肉要隱隱酸疼。

聽到氈房內的動靜,樊興掀開門帘邊進了來。“頭兒,您醒了!”樊興在旁邊的几案上到了一碗羊奶遞給張允文。

張允文接過羊奶,兩口喝下。

那樊興笑道:“昨也執失比那小子還到突利面前告了你一狀,說是你帶着這麼馬過來,也不知獻給他突利!我看那小子是眼紅了!”

“執失比?誰啊?”張允文疑惑的問道。

“就是昨天帶人攔住你們的那傢伙!他是突利帳下的第三勇士,卻打不過我和趙大哥。昨夜見到你帶回里的突厥軍馬,估計是起了貪婪之心,所以攔住頭兒!算了,不說那些了,走,我們出去吃羊肉去!”樊興起身笑道。

張允文也起身,慢慢的往外走去。

樊興在前面引路,張允文緊隨其後。兩人來到突利的大帳之中。

進入大帳,張允文發現裡面已經坐滿了人,出了突厥的幾位高層之外,張允文帶來的所有士卒都已經端坐在一邊,喝着奶酒。

見到張允文進來,突利滿臉笑容的站起身來,迎着張允文道:“親愛的張將軍,你來了,我們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張允文也是滿臉笑容:“勞大汗久候,末將心頭頗為不安啊!”雖是如此說,可是看他滿臉笑容,哪裡有什麼不安愧疚之意啊!

突利毫不介意,抓起張允文的手,直接往上座走。

在上座上坐下之後,突利拍拍手。兩排少女手捧銀盤,魚貫而入。

只見銀盤之上放着一塊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看那塊頭,恐怕有兩斤。少女們將銀盤一一放在眾人面前,然後盈盈退下。

突利笑着招呼道:“諸位不要客氣,儘管吃!”

他話音一落,那些突厥人慢慢伸出手掌,抓起羊肉便撕咬起來。而一眾**士卒無一人動。

突利見狀,正覺面子掛不住時,張允文抓起面前的羊肉,大口吃了起來。那些**士卒這才動作整齊的抓起羊肉往嘴裡塞。

“昨日張將軍帶領不足六十人便擊潰了三千鐵騎,小汗佩服,來,小汗敬將軍一碗!”突利說起昨日戰事,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不自然。

張允文看着突利,想起了那十一位已經長眠的偵察營士卒,端起酒碗,連場面話也沒說,直接喝了下去。

突利尷尬的一笑,悻悻的喝下奶酒。

聽到突利的話,張允文完全可以肯定這突利肯定派人跟在自己身後,見識到了自己和突厥先鋒騎兵血拚的那一仗。可是,最後衝鋒,近身戰鬥時,這些人竟然沒有上前幫忙,實在是令張允文氣憤不已。

張允文冷笑一聲,然後冷淡的說道:“既然大汗提起此事,那末將正好回復大汗昨日戰事。昨日我部五十三人阻擊頡利先鋒三千人,斬殺二千二百人,砍下敵將首級,其餘七百人盡數逃逸。”

聽着張允文輕描淡寫的說著一個個數字,即使是早有準備的突利也不由大吃一驚,而那些不知道情形的突厥高層頓時驚呼道:“不可能!”

張允文也不廢話,直接讓趙毅拿來昨日砍下的首級,扔在大帳中央。

首級骨碌碌的滾了兩下,最後定住。一張帶着不甘的臉剛好對着突利。

“阿史那提狄!竟然是阿史那提狄!”看清楚首級面容的突厥人頓時一陣驚呼,接着望向張允文等眾人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這些唐人難道是惡魔下凡,怎麼能憑藉區區的五十幾人就斬殺了兩千人,而且連阿史那提狄的首級都被砍了下來。他可是頡利帳下的第三勇士,比起突利帳下的第一勇士趙毅,也遑不多讓。而如今,卻是被這些唐人給砍了,這些唐人又該是多厲害!

突利臉色連續數次變化之後,勉強笑着對張允文道:“張將軍果然英明神武,連阿史那提狄的人頭都能砍下來!有張將軍在,頡利那老賊肯定不敢再來進犯!”

張允文淡淡的說道:“大汗,為了阻擊頡利先鋒,我軍已有十一人陣亡,損失慘重,以後的戰役最多為大汗吶喊助威,卻是不能上戰場了,還請大汗見諒!”

突利嘴角抽動,十一人……損失慘重……

張允文說完,還好心的提醒突利一句:“大汗,那先鋒雖亡,但其主力用不了一日便可抵達,是戰是撤,還請大汗早作決斷!”

突利點點頭,表示理解。張允文見狀也不再言語,看看士卒們盤中羊肉吃得差不多了,便向突利一聲告辭,出了大帳。

**士卒同樣魚貫而出。霎時間,大帳中只剩下突利和十多名突厥高層。

“大汗那張允文所言在理,是戰是撤還請大汗早作決斷!”鬍子花白的右相輕聲對突利道。

突利低着頭,輕聲嘆了一口氣道:“還能如何,只能一戰!若是我等舉族南遷,行進速度如何比得上頡利的鐵騎,只有和頡利決一雌雄,讓他不敢再打我部落的主意!”

右相點點頭,表示理解。

而旁邊一名大漢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突利見狀,沒好氣的說道:“執失比,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就是,不要吞吞吐吐的!”

那執失比輕咳一聲道:“大汗,前些日子我部奉頡利可汗之名,北征薛延陀、回紇,損失慘重,如今我族兵力不過兩萬,如何能與頡利的鐵騎抗衡,不若投了頡利,讓他徵兵就是!念在同是突厥一脈,頡利大汗應該不會難為我們吧!”

突利冷笑一聲:“執失比,這是你的意思?若是你想去投頡利老賊,你自去便是,何必對我說!哼哼,在我帳下是第三勇士,看你到了頡利那邊又會成為第幾勇士!”

一聽到這話,執失比頓時一愣,隨即俯下身來請罪。

突利說得極是,他執失比在突利這邊還可以排上個第三勇士,掌握幾百兵馬。可是到了頡利那邊,恐怕就只能做個十夫長,還要受盡欺負。他執失比如何能答應。

突利看着身邊的右相道:“右相大人,舉族南遷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右相右手撫兄,行了一禮:“大汗放心,老臣一定竭死儘力!”

又望着執失比道:“執失比,你立刻通知趙毅他們,讓他們即刻整軍,本汗要領着大軍和頡利親自一戰!”

執失比領命退下。接着大帳內的突厥高層也漸次退出,空蕩的大帳中只留下突利和右相二人。

“右相,你確定本汗帶兵出擊,那張允文便會帶着火器跟着咱們?”突利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原來突利領兵一戰的主意卻是這位右相出的。

“大汗放心,大汗已經上表入朝,便是大唐的人,若是不救,他張允文便是不顧同朝之誼,是為不義;而看到我大軍陷入困境而不久,是為不仁;大汗乃大唐皇帝手足,若是不救,是為不忠。而漢人最重的就是這仁義忠孝。他張允文不想身敗名裂,只有帶着火器跟着大汗出征!”右相撫須笑道。

突利這才放心的笑了一笑:“這下本汗放心多了!唉,**本就強盛,而今再擁有這等犀利的火器,實在是天下無敵了!若是我等擁有這等火器那該多好啊!”

當初探馬報回張允文戰鬥的消息,說是漫天雷震,火光突閃,疑為神術時,那右相卻笑道:“天下間哪有什麼神術!這張允文能有如此神通,定是藉助了什麼火器罷了!”

所以,如今突利對這火器可是神往得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