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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人本來就沒什麼信用,昨兒個才答應了不再干涉學堂的事情,今兒個就來毀約了,還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挑撥?”郗浮薇心中轉着念頭,暗道,“按說這鄒一昂既是鄒家這一代迄今唯一的男嗣,就算頑劣不堪,鄒家門楣擺這兒,即使要食言,也不至於轉天就這麼不要臉吧?他要是當真是沒臉沒皮的,昨兒個被我拿話將住之後,卻何必立刻下台,而不是胡攪蠻纏呢?”

如果鄒一昂不是自己反悔的話……郗浮薇難免要懷疑有人在幕後做了什麼,故意給自己使絆子了!

她初來乍到的,這會兒還沒正式開館,按說也礙不着鄒家什麼人,唯一可能得罪的,大概就是傅綽仙了?

畢竟傅綽仙跟她都是鄒府新聘請的女先生,雖然一個教樂器,一個教詩書,看似在課業上沒有衝突,但同為女先生,往後不可能不被比較的。

本來,傅綽仙年紀大一點,又先進鄒府,對於後來的郗浮薇,自然而然的擺出了一些前輩的姿態。

郗浮薇因為過來做女先生的目的並不單純,對此也沒什麼異議……可是架不住鄒一昂要搞事情。

昨兒個他好幾次貶低傅綽仙卻稱讚了郗浮薇,雖然郗浮薇事後立刻跟傅綽仙解釋,說了這人是在存心挑撥,傅綽仙也表示了理解……但這種事情,她到底是真的理解了,還是只是掩飾的說法,又或者明白鄒一昂居心不良,卻還是壓不住嫉妒之心,也是難說。

郗浮薇心念電轉,一面跟鄒瓊若幾個女孩子打着招呼,一面就走到鄒一昂跟前,說道:“鄒公子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了?”

“我在家裡哪天不空?”鄒一昂看出她心思,似笑非笑,朝後靠了靠,曼聲說道,“左右閑着無事,聽說你今日開館,就過來瞧瞧……怎麼,不歡迎嗎?”

難道是昨兒個當著傅綽仙的面被自己拿話堵住,心裡不爽快,這會兒專門過來找麻煩嗎?

郗浮薇這麼想着,微笑道:“鄒公子說笑了,我只是擔心諸位小姐年幼,給她們講的功課自然簡單淺顯,鄒公子會聽着覺得無趣,平白掃了您的興緻。”

鄒一昂聞言,要笑不笑道:“本公子昨兒個就說你奸詐狡黠,你還死不承認!這會兒可是露了馬腳了?這是生怕露了怯,提前找好理由么?”

“公子慎言。”郗浮薇心說這小子跟自己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好好一個富家公子,閑的沒事做,你幹什麼不好,不說殺人放火吧,你領倆狗腿子上大街調戲良家姑娘不好嗎?

幹什麼跑過來學堂聽課!

還字字句句的說中自己心思!

她暗自嘀咕着,面上卻笑容愈盛,道,“只是擔心公子學問精深,對於這種啟蒙的課程會覺得無趣而已。”

鄒一昂漫不經心的揮手:“我學問一點兒也不精深!不然我娘也不會為我這課業操心到現在了!你道我娘做什麼要給妹妹們聘請女師?就是覺得族學的先生指點我一個就夠疲於奔命的了,要是再帶着看着點妹妹們,只怕會吃不消!所以還不如專門給妹妹們聘請老師!”

郗浮薇很想跟他說,既然你這麼有自知之明……你就不能回族學裡去,好好的進學,勤以補拙嗎?

“鄒公子說笑了!”她不想跟這紈絝繼續囉嗦,假笑了一下,就走了開去。

出到外面,略走幾步,估計裡頭的人看不到自己了,立馬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後頭……這後頭是一排三間的屋子,一明兩暗,正中的一間闢作茶水房,供女先生講課中間休憩用。

郗浮薇這會兒進去,就見傅綽仙正坐在上頭喝着茶,見到她便笑,說道:“你去裡頭看了?怎麼樣?幾位小姐性.子都很好吧?尚夫人蕙質蘭心,將她們教養的很是懂事體貼。”

這話說了,忽然想起來幾位小姐被鄒一昂一帶就有學壞的趨勢,嘴角笑意稍稍僵硬,又繼續說,“雖然偶爾也有淘氣的時候,但畢竟小孩子么!教教也就好了。”

“幾位小姐當然都是乖巧的。”郗浮薇就嘆氣,訴苦道,“只是……姐姐您猜誰也在裡頭?鄒公子!我跟他說了幾句,他只說過來瞧瞧情況,順帶稱量下我的能耐……我不好要他走,可又怕我任憑他在那兒,等下講課的時候,他一個勁的給我搗亂,那……”

“你說什麼?鄒公子又在學堂了?!”傅綽仙聞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他昨兒個不是才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再將諸位小姐誆騙出去玩耍了嗎?!這才幾個時辰過去,竟然就若無其事的舊病複發了?!”

她氣的將茶碗一推,“不行!我要去找夫人!哪怕可能得罪老夫人也管不上了!本來幾位小姐這年紀就很容易分心,叫他這麼一折騰,日後誰還有那心思坐下來,定定心心的聽課跟學着做?回頭人家不知道的,不說他鄒公子糊塗,壞了妹妹們的學問,反倒是怪咱們教授不力,耽擱了他們家小姐的前途……這鍋扣的也忒冤枉了!!!”

“憑咱們的才學,去其他人家做女先生也不是不行,何苦為這紈絝壞了聲名!”

“姐姐您等等!”仔細觀察之下,雖然一時間還吃不準傅綽仙此舉是裝模作樣,還是真的怒了,但郗浮薇還是立刻上前阻攔,柔聲說道,“姐姐您聽我說!我方才也委婉的問了他的來意,然而他只說這會兒恰好有閑暇,便過來旁聽下……我懷疑,是我昨兒個拿話擠兌他之後,他礙着面子沒發作,心裡卻十分的不痛快,以至於此刻專門上門來找麻煩了!”

“畢竟我初來乍到的,他對我也沒什麼了解的!”

“既然是愛面子的,自然不會平白無故挑釁,總要尋個理由……這不,馬上我要去授課,字字句句的那麼多,他還怕自己找不到報復的機會?”

她這麼說的時候,目光略帶憂慮但不失冷靜的看住了傅綽仙,希望能夠捕捉到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卻見傅綽仙怔了一怔,就是皺眉,憂心道:“那這可怎麼辦?本來他在鄒府的身份,就不是咱們能夠得罪的!要不是他做的太過分,讓咱們沒法子在鄒府混下去,咱們也不至於被逼的去跟他理論……實在沒想到這位公子是這樣的小心眼,這才轉天就報復上了!”

“他這是不把咱們趕走不高興嗎?!”

傅綽仙有點氣急敗壞,思忖了一回,就跟郗浮薇說,“依我看,這事兒還是稟告給夫人的好!不然的話,說不得就是後患無窮!甚至他要是惡人先告狀的說服了夫人,妹妹你將來只怕不好在這府里站住腳……為今之計,只有讓夫人知道,鄒公子針對咱們、針對你的種種舉動,都是為了報復!否則幾位小姐如今年紀還小,哪裡知道先生的本事大不大、好不好?回頭叫他教唆了,一塊兒在夫人面前說你的不是……次數多了,哪怕夫人是明理的人,說不得也要同你計較了!到那時候,你說你要怎麼辦?”

郗浮薇心說她這番話倒是跟自己的考慮不謀而合了,就點頭道:“他如今口口聲聲是來聽課的,我也不好這就去跟夫人說!畢竟鄒家之前說的是給幾位小姐請女先生,這些日子對咱們很是厚道,比預料的待遇還要好很多,他們家公子打算過來聽一聽,還是開館之課,豈非理所當然?咱們這就鬧到夫人跟前要求趕他走的話,哪怕夫人好涵養,允了咱們,也肯定心裡不快,甚至懷疑咱們的功底的!”

她沉吟了下,“所以不若這樣:等下就讓他聽課!要是他當真雞蛋裡挑骨頭的話,我再去請示夫人?”

傅綽仙點了點頭,又提醒她:“你要這麼做的話,等下他沒事找事的時候,哪怕胡說八道,也必須先鎮住他!否則在幾位小姐跟前失了威嚴,日後不好調教!”

郗浮薇自忖鄒一昂雖然是鄒府的公子,作為唯一男嗣,也是鐵板釘釘的繼承人,到底年紀比自己要小三歲呢,口舌之爭,自己還怕他?

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輸,所以對此不以為然,聞言只笑着說了句:“多謝傅姐姐提醒……我理會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主要是傅綽仙給初次做先生的郗浮薇傳授了一些吸引鄒瓊若等學生的小技巧,郗浮薇聽着很是佩服,忍不住道:“傅姐姐,您可真聰明!才來了幾天,就會了這麼多東西,要是換了我,可是不行!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福氣,才會遇見您!”

“可不是這幾天學會的。”傅綽仙聞言謙遜道,“我之前在家裡的時候,也常給我幾個侄子侄女做先生來着。當然我家裡如今已經中落,對於子弟的課業也有點有心無力了……我給他們講學,也不過講點皮毛,算不得什麼的。”

郗浮薇注意到,她提到“侄子侄女”時,臉色有點黯淡下來,似乎觸及了什麼傷心事。

“總之,多謝姐姐傾囊相授了!”郗浮薇不動聲色的將這點記下來,說道,“時間不早,我先過去……且看看那位鄒公子,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