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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浮薇開門一看,見是姚灼素,將她來意頓時猜了個七七八八,但還是笑着請她入內說話。

沏了茶,分賓主落座後,寒暄了幾句,姚灼素果然就把話題帶到了沈竊藍身上:“姐姐今兒個又去沈公子那邊了?可是牽掛沈公子嗎?最近天氣愈發寒冷了,姐姐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這話聽着是體貼郗浮薇,但郗浮薇知道,姚灼素真正的目的是打探沈竊藍的情況。

“多謝妹妹關心。”她微笑着,說道,“其實也就牽掛這麼幾天,回頭等嫂子過門之後,也就不需要我再這麼盯着了。”

姚灼素聞言臉色就是煞白,握着茶碗,僵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好情緒,道:“嫂……嫂子?難道沈公子已經訂了親了嗎?”

郗浮薇欣然頷首:“雖然還沒過明路,但也已經約定好了。”

見姚灼素聽了這話,失魂落魄的,心頭有些不忍,但想到徐景鴛跟宋稼娘那兩位的狠辣,暗自一嘆,心說不這麼做的話,這傻姑娘一準兒將沈竊藍當成落魄鄉紳家的子弟,是跟她也算門當戶對的男子,可以談婚論嫁。

然而沈竊藍的真正身份,又不好跟姚灼素說。

要讓她避免被徐景鴛跟宋稼娘針對,也只能給沈竊藍扯個所謂的准未婚妻,好斷掉姚灼素的念想了。

好在姚灼素迄今跟沈竊藍見了也才一面,就算好感滿滿,應該也不至於就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原來這樣……”姚灼素這次渾渾噩噩了好半天,都沒法子平息心中的澎湃,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話,極倉皇的走了。

郗浮薇看着不放心,想送她下去。

但姚灼素這會兒雖然還在恍惚,卻也知道自己的模樣一定很是狼狽,不願意被沈竊藍的妹妹看到,故而堅持不讓,到底推開她,自己跌跌撞撞的出了門。

郗浮薇拗不過她,只能屏息凝神聽着動靜。

聽她腳步雖然有些凌亂,但還是太太平平的到了樓下,這才關了門。

而樓下的姚灼素,卻被傅綽仙詫異的拉着問:“這是怎麼了?不是好好兒的上去跟沈妹妹說話嗎?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下來?難道沈妹妹欺負你了?”

“不是……她……是我自己……”姚灼素語無倫次的,說了好一會兒都沒把事情說清楚,最終一把推開她,哭着回房去了。

傅綽仙見狀,就“噔噔噔”的跑上樓,用力拍郗浮薇的門。

郗浮薇無奈的打開,見傅綽仙皺着眉頭質問自己怎麼了姚灼素,嘆口氣,讓跟上來的丫鬟都下去,這才低聲說了緣故:“她過來跟我轉彎抹角的打聽我那族兄,我說我族兄已經跟人家約定婚姻,過些日子就要公布的。她臉色就不對了!”

“原來是這事兒!”傅綽仙這才釋然,但也有些埋怨,“那你也緩着點說啊!又不是不知道,姚妹妹素來心思纖細,對你那族兄起了心思之後,本來就有點患得患失,生怕你族兄看她不上!這兩日為了青蓮酒樓的一晤,一直在興興頭頭的置辦衣裙首飾呢!結果你就這麼給她來了當頭一棒!”

“我這還不是怕她不知就裡,以後用情深刻了,更加難以自拔?”郗浮薇解釋,“畢竟她現在才見了我那族兄一次,就算有些難過,過些日子大約也能緩過來了。現在不給她說清楚,等青蓮酒樓再照個面什麼的……豈不是越發要害了她么?”

傅綽仙想想也是,放緩了語氣跟她賠罪:“我方才說話太急了,得罪妹妹的地方,還請妹妹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郗浮薇表示不介意:“姐姐也是為了芬芷樓的和睦。”

“可不是嗎?”傅綽仙聞言,很是感慨的樣子,說道,“就好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你,我,還有姚妹妹,三個人其實都是同病相憐:若非父親不在,這會兒必然也還在各自家裡做着呼奴使婢的大小姐!如今同在鄒府住着,也算是一場緣分!既然如此,就該齊心協力,謀個好前程才是!”

就跟郗浮薇推心置腹道,“所以歐陽先生雖然做事孟浪些,然而他年紀輕輕就做了舉人,平日里想必也是一心一意讀聖賢書的,有些時候做事欠妥當也是難免!只要是真心愛慕你,你不如好生考慮下……說實話,我這次約在青蓮酒樓的那幾位公子,家境固然比他好許多,論到功課,還真沒一個比得上他的!”

“姐姐說的是。”郗浮薇搪塞道,“不過我聽說歐陽先生紅顏知己不在少數,只怕也是一時玩笑,不好當真的。何況我如今家境已然衰敗,甚至都沒什麼正經娘家人了,歐陽先生卻是前途遠大的,如此門第並不匹配,哪怕當真在一起了也必有憂慮。”

傅綽仙不以為然道:“怕什麼?歐陽先生是讀書人,讀書人最是要面子的。正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別管他日後怎麼個朱紫加身法,只要這會兒娶了你,你就是他的結髮之妻!往後的後院里,總歸以你為大!”

聲音一低,“關鍵是你得儘快生下嫡長子!如此,憑日後後院里再進了什麼狐媚子,也休想越過你去!”

郗浮薇笑着說道:“我這人善妒的很,只怕容不下人。可做不了這樣前途遠大之人的妻子。”

“你這是孩子話了。”傅綽仙不贊成的說道,“若是咱們如今還是一群人捧着的大小姐,尋個家境差、知恩圖報的人家,也還能端一端架子。如今已經沒了可以依仗的娘家,還要善妒……這日子怎麼過的好?你不要覺得嫁個寒門子弟就不必擔心,手裡略有幾個錢,不念着家裡人的生計,卻非要先去那些齷齪地方逍遙過了……這種人,可不少!既然這世道他們男子都是要變心的,幹嘛不找個有家底的,好歹也能過的鬆快些?”

她這話郗浮薇其實很同意的,像她們這種從小過慣了好日子的女眷,要說忽然去適應粗茶淡飯,十個里有九個習慣不了。

不然古往今來也不至於有那麼多官家女在家境敗落之後做女校書了,不是說只能走這條路,而是習慣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忽然沒了資格嫁進這樣的人家,又不甘心跟尋常女子一樣找個普通夫婿,事事親力親為,忙的蓬頭垢面,不定還要忍受公婆挑剔、小姑小叔進讒、丈夫在外尋花問柳勾三搭四、一堆孩子圍着要吃要喝……蹉跎華年。

所以索性一咬牙,用父母在時嬌養出來的花容月貌跟琴棋書畫,換取繼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

傅綽仙的想法看着功利,其實已經屬於比較正派了。

至少她沒想過往風塵里走。

當然同意歸同意,不代表郗浮薇也要這麼做。

這會兒做出乖順之色來,同傅綽仙唯唯諾諾了幾句,打算將人哄走。

然而好容易說的這位傅姐姐和顏悅色了,傅綽仙又想起來一件事:“之前給你族兄帖子,主要就是姚妹妹一力要求的。這會兒姚妹妹……我看那天你族兄就別過去了罷?不是我嫌他,是怕到時候姚妹妹見到他了,又捨不得。”

說著這話又忍不住問,“你那族兄到底生的何等光風霽月?怎麼叫姚妹妹這樣的老實人,才見過一面就這樣心心念念?”

郗浮薇詫異道:“姐姐那天沒見到他嗎?”

“我當然沒見到了!”傅綽仙說道,“那天我入席沒多久,就跟姚妹妹走散了。”

嗯,肯定是她入席沒多久,就扔下姚灼素去釣金龜婿了。

“我族兄相貌是很端正的。不過要說到底有多好,這個也是各花入各眼。”郗浮薇說道,“等姐姐生辰那天親眼看到就曉得了。”

見傅綽仙皺眉,她解釋道,“不是我故意為難姐姐,只是我剛剛才把帖子給他,他也答應了,說一定會到的,這會兒去跟他說的話……他到底只是我族兄,不是我嫡親兄弟。”

傅綽仙於是就想象了一下她在沈竊藍面前也是誠惶誠恐,嘆口氣,到底沒再堅持不要沈竊藍不去,說道:“那麼到時候我排下位子,讓你族兄儘可能的離姚妹妹遠點吧!”

郗浮薇安慰她:“其實姚妹妹到時候沒準會自己不去呢?”

畢竟沈竊藍都說了,他之所以要去青蓮酒樓赴宴,乃是擔心徐景鴛會趁這機會對郗浮薇下毒手。

這上司可不是歐陽淵水,閑着沒事兒的跑她跟前來獻殷勤。

他既然這麼講,八成是收到了比較確切的消息。

那郗浮薇怎麼可能同意傅綽仙的提議?

這可是關係她性命的!

至於說自己找借口不出門,不給徐景鴛機會?

郗浮薇才不會這麼做呢!

好容易沈竊藍主動表態要維護手底下人,郗浮薇巴不得他跟徐景鴛懟上,懟的越狠越好!

把仇恨積深刻點!

然後她對付不了的高門貴女,讓沈竊藍去對付吧!

所以這會兒也只能對不起姚灼素了。

嗯,也不算對不起。

到底她編造借口斷了姚灼素的念想,等於委婉救姚灼素一命呢?

否則姚灼素懵懵懂懂的,不定在青蓮酒樓就要流露出來心思,到時候傳到徐景鴛那邊,怕不分分鐘要給這女孩子好看?

敷衍了傅綽仙,郗浮薇收拾了下,這日也就過去了。

過兩日就是休沐之期,出乎她意料的是,之前約過的姚灼素,卻沒有躲在屋子裡,而是一大早就上來敲門了:“沈姐姐,你起了嗎?還記得不?咱們說好的,今兒個一塊去市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