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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商議,郗浮薇當然也在場。

“大人,在這麼做之前,咱們是不是先把內奸幹掉?”才開始,於克敵就提議,“不然不定就會走漏風聲出去!”

“內奸的事情我自有主張,你們就不必擔心了。”沈竊藍這麼說的時候,郗浮薇揣測,除了真正的內奸外,八成就是誰不一心一意跟他走,誰就是內奸了。

這人輕描淡寫一句之後,就切入正題,“陛下之所以加派運河沿岸的衛所人員,歸根到底就是為了開河的順利。如今會通河的工程還沒正經做起來,非但本官遇刺,就是宋尚書那邊也不太平!這樣的情況,不必等北面的話傳過來,本官也知道陛下必然是要怪咱們做事不力的!本官這會兒也不說那些報效朝廷只在今日的話,只說一句最實際的:如今天下承平,北面的戰事又有陛下親自坐鎮。咱們這種沒能去沙場拼殺的,想立功,開河之事,乃是天賜良機!”

“不然本官好好的在應天府的府邸里承歡諸位大人膝下,也犯不着這大冷天的跑來山東了。”

他非常坦白的說,“何況刀劍無眼,沙場之上什麼都不好說!相比之下,咱們這兒的差事,即使瑣碎些,卻不至於動不動就送了命……再怎麼富貴,沒了命,豈非也是落空?”

這一番開場白之後,所有人的熱情都調動了起來。

確實,不是每個人都有為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覺悟,但為了自己的前途而奮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大人,這事兒最好還是跟陛下左右的宦官通個氣。”有人就率先說,“那起子閹奴最近一直就不怎麼安分,不是說沈姑娘那邊的消息,鄒府裡頭就有個他們派過來的暗子?要是就咱們自己動手的話,萬一被他們抓了把柄,在陛下跟前那麼一講……豈不是弄巧成拙?”

“怎麼能跟那幫沒根的東西說呢?”但立刻有人反對,“忘記前朝宦官專權的事情了?太子殿下是昭告天下過的儲君,將來承位乃是名正言順的。然而漢王跟趙王則是不然!誰知道那些腌臢貨,會不會為了立從龍功勞,故意幫漢王或者趙王一把?早先年的皇朝,又不是沒這樣的例子!”

“那種都是皇室衰微的時候。”之前提議的人不服,“就當今陛下的英明神武,那些腌臢貨敢動這樣的心思……跟找死有什麼兩樣?”

反對的人就說:“着啊,既然他們沒膽子背着陛下做手腳,你還要找他們一塊兒欺君?!不定是送上門去給他們賣吧?”

看着他們圍繞“太監是否可信”這個問題吵吵嚷嚷了半晌,郗浮薇有點忍無可忍的把話題扯回來:“屬下覺得這個事情跟開河聯繫起來比較好。”

“你說說看。”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竊藍立刻說,顯然也是覺得之前的爭執太離題了。

“陛下遷都的決心十分堅定,而遷都之後,沒有運河提供漕運,顯然是不行的。”郗浮薇說道,“按照陛下之前處事的方式,屬下竊以為,任何人,只要在開河之事上阻撓的,陛下首先就會心生厭煩……尤其是此刻陛下人在軍營,肯定是更加不希望被分心的。”

她邊說邊思索,“漢王跟趙王有理由阻撓開河,一則是不希望北方太太平,這樣在競爭儲君之位的時候,他們的沙場經驗,才會派上用場;二則是邊境不寧的話,武將的地位,前途,都得到了保障,而漢王跟趙王在朝堂上最主要的支持者,就是武將;三則呢當然是因為如今是太子監國,開河之事,雖然有宋尚書之類陛下親自指定的重臣負責,可是太子監國期間,工事不利,豈能完全沒有責任?”

最重要的是,“如果昨晚跟今早的兩場刺殺都是漢王還有趙王做的……平時刺殺大人也還罷了,明知道大人前來山東乃是肩負聖命,卻還下次毒手,這不是明擺着說明,在他們心目中,開河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甚至最好開不了嗎?”

環視了一圈左右,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當然,這些大抵是推測,最好還是有點實質性的證據。”

“比如說……宋尚書不是講了,開春就要親自來濟寧主持工事嗎?如果,這時候發生了一些百姓聚集反對動工的事兒呢?”

沈竊藍跟幾個總旗對望一樣,都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而此刻,小院最後的廂房裡,心腹大丫鬟輪流上陣哄了半天了,徐景鴛還是覺得委屈難消。

“要不,奴婢們再去砸一次那賤婢的屋子,這回將她東西扔糞坑裡去?”一個管事姑姑端着碗粥,勸了半天見自家小姐都不肯張嘴,心下擔憂,說道,“大不了過後給她賠個禮,說幾句軟和話給點銀子也就是了……那麼個人,要不是沾了沈大人的光,到小姐跟前的資格都沒有,算什麼東西!也配叫咱們小姐為她氣悶?”

“哥哥說了如今我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徐景鴛擺手,無精打采道,“且忍着……對了,方才派去追她的人呢?怎麼還沒回來?”

“難道臨時有事去其他地方了?”她這麼一提醒,下人們彼此望望,管事姑姑就率先含糊道,“或者被沈大人斥退了……剛才前頭好像在議事,一個個番子在外頭守的滴水不漏根本不容靠近,估計被隔在其他地方不好過來。”

徐景鴛狐疑的看着她:“那兩人是咱們看着追進月洞門去的,當時距離那賤婢也沒幾步了。就算碰見了沈竊藍,也斷不至於說將人藏起來吧?”

見管事姑姑支支吾吾的,她立刻坐直了身體,叱問起來。

管事姑姑見隱瞞不過去,只好告訴她,那倆健婦追進月洞門,就被郗浮薇逮住一頓毒打不說,這郗浮薇還心狠手辣的用金簪在她們身上划了個一塌糊塗,理由是懷疑她們偷藏了錦衣衛的要緊機密,“搜查”過程中手滑了。

就是剛才徐景昌派人來把徐景鴛喊過去的時候,郗浮薇領了倆校尉,拖着健婦耀武揚威的還回來,還讓管事姑姑好好的收拾她屋子,專門強調:“我包袱里的三千片金葉子也藏了錦衣衛的機密,要是回來的時候看不到,可別怪我再去大人跟前稟告!”

“其實那賤婢包袱里哪裡來三千片金葉子?三片都沒有!”既然說了,管事姑姑索性就講個徹底,憤然說道,“這是明擺着敲詐咱們!”

徐景鴛氣的心口疼,捶床道:“我長這麼大,就是陛下跟前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這郗浮薇既然想找死,那我就成全她!!!”

說著不等管事姑姑勸說,就喊了心腹大丫鬟到跟前,“你去外面找兩個侍衛送你回去應天府,對外就說我覺得這邊的土產不錯,專門打發你送些去給娘嘗嘗。”

“等見了娘之後,你將這些話告訴娘,請娘設法轉達給漢王妃還有趙王妃!”

“小姐,您是打算借漢王或者趙王之手對付那賤婢嗎?”管事姑姑聞言一怔,有點不安的說道,“可是那兩位……那兩位自來有些蠻橫,萬一從此賴上咱們府怎麼辦?”

定國公徐景昌雖然沒有身居高位,但得益於忠湣公的遺澤,在永樂帝跟前一向地位特殊。

漢王只怕做夢都想得到徐家兄妹的支持。

徐景鴛不讓定國公太夫人找他還好,一旦找了,漢王怎麼可能不想方設法的纏上來?

“他賴咱們府?賴的上嗎?”徐景鴛聞言哼了一聲,說道,“再說他越是重視咱們府,得了這消息後,越是不會放過那賤婢……到時候那賤婢就會曉得,本小姐做事是多麼的溫柔!”

漢王跟趙王都是血海屍山裡殺出來的,性情是公認的酷烈,如果要對付郗浮薇,那是根本不講道理,也不講手段的。

以他們的眼界,之前壓根就看不上郗浮薇這個級別的目標。

一旦看上了……徐景鴛就不相信,自己這眼中釘還剷除不掉!

“那也別讓太夫人出面?”只是管事姑姑回憶漢王還有趙王的行事,心裡總有點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勸她,“讓丫鬟到了應天府之後,隨便寫封信什麼的,交給可靠侍衛,趁夜塞漢王府門縫裡就是……這樣哪怕事後被查出來,咱們也可以一推二六五,索性不承認!”

她這番話說的輕鬆,周圍幾個原本打算搶差事的大丫鬟神情就微妙起來了。

給主人做機密事容易得信任,可是這種事後可能會被當成棄子的機密事……就真的不想碰了啊!

而徐景鴛決定向漢王、趙王借刀的時候,郗浮薇也在努力說服沈竊藍:“徐家兄妹必須死一個,真的!”

見這上司皺着眉頭,沒什麼表情的看自己,她一臉理直氣壯的攤手,“漢王跟趙王到底是陛下的親生骨肉,還都是嫡子!何況當年陛下曾許漢王殿下儲位,事後卻食言,心中對漢王殿下豈能沒有愧疚?否則都這麼多年了,何以還是容忍漢王殿下不曾就藩?”

“漢王殿下如今的境況,跟徐家兄妹十分的相似!”

“因此,沒有足夠分量的犧牲品,陛下根本不會下定決心來收拾這兩個兒子!”

“而留着他們在應天府一日,都是個隱患!”

郗浮薇踏前一步,凝視着沈竊藍的眼睛,“大人,眼下徐家兄妹主動送上門,乃是天賜良機,怎可放過?須知道天賜不取,必受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