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相信的，當醫生問他叫什麼，住哪裡，家裡人的聯繫方式時，他還沉浸在巨大的打擊之中，以至於他們誤以為他是個記不得家庭住址嚇壞的小孩兒。

在醫院養了兩天，他被醫生帶到了現在這個媽媽面前，他看着她跪在兒子屍體前面，彷彿丟失了靈魂，他想到自己的媽媽，他下意識喊了一聲媽媽，其實喊得不是她。

但是她卻誤以為是喊她，她好像找到了什麼，緊緊抱着他，明明她身上有一股屍臭味兒，他卻一點也不反感，反而覺得自己飄浮不定的心終於有了依靠的地方。

後來發生了什麼，其實他記不清楚了，他只知道他莫名就變成了她的孩子，她一刻都離不開自己，只要一睜眼看不到自己，機會情緒失控，嚴重到會自殘。

可他不是她的孩子啊，他終於不再渾渾噩噩，他偷偷跑回自己的家裡，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大家都在議論着媽媽的觸電而死，議論着他到底去了哪裡。

他很茫然，很害怕，覺得這個世界好陌生，他漫無目的在街上遊盪，竟然不知不覺回到了這個不是他家的地方，看到了崩潰拿着打破瓷瓶，不準任何人接近的這個媽媽。

她渾身都是血，踩着破碎的瓷瓶也不覺得疼，手握着碎片，防備着所有人。

直到小姨將他推到她的面前，她才扔掉所有東西，鮮血淋漓地將他抱在懷裡。

他有些被嚇到，血淋淋的很像那個屠宰場，他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 他覺得活着好痛苦，他沒有媽媽，沒有了親人? 什麼都沒有了? 有的是揮之不去的噩夢般的記憶。

他不想活……

那段時間? 豪華的住宅里，一對精神不正常的母子，像受驚的小鹿? 互相依偎? 互相溫暖，又互相折磨。

再後來，他漸漸的平復? 其實是他漸漸人格分裂? 又厭惡自己人格分裂? 覺得自己像個與眾不同的怪物? 甚至連陽光都畏懼? 他又開始了新的自我折磨。

“一默? 你和媽媽說句話好嗎？”許一默的思緒被許夫人哽咽的聲音拉回來。

他微微轉頭，看着她通紅的眼眶，淚水在裡面打轉，看着他的眼神那樣小心翼翼又哀戚，他心裡微微一疼? 抬手輕輕撫上她的眼角? 聲音暗啞：“媽……”

“一默。”許夫人按着他的手? 貼在自己的臉上? 終於忍不住淚水決堤流下來。

她哭着，但是心裡鬆了口氣，他願意開口說話? 知道心疼自己。

喊出這一聲，許一默心裡也少了些彆扭，他強扯一點笑意：“回去睡一覺，你太憔悴了，我看着心疼。”

“好好好，媽這就回去休息，你有什麼事兒，就吩咐小婕和聰閱。”許夫人生怕許一默生氣，千依百順地抹了眼淚，慌忙站起身，有些手忙腳亂地拿起自己的包，對着許一默笑得格外討好，“媽聽你的話，這就回去，晚點給你帶晚飯過來，你也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