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三更剛過,便有巡營士兵來把張致遠叫醒。
“將軍,該起床了!”
“不是說四更才點將嗎?怎麼三更就開始催我了?”
張將軍眯萋着惺忪的睡眼,非常不爽地爬下床來。洗漱,更衣,穿胸罩,披鎧甲,一身帥氣的‘鐵皮’着身之後,便懶懶地步出了營帳。
“真是懷念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啊!”
感慨過後,老張便拉住一個巡營的士兵,詢問之下這才得知,原來萬古愁已然下令,今天的排程是三更造飯,五更出發!所以,這時辰上才略有提前。
砰砰砰!
四更剛過,點將台便戰鼓擂動,似乎要把這黑夜的耳朵吵醒!
今天這一戰,是真正意義上的首戰,哪有人敢有一絲怠慢,三軍將士都是按時集結,聞鼓而動。
噼啪直響的火把冉冉搖曳,照耀的四下如同白晝!
高聳的點將台處,站立着神情肅然的孫大人,他一改往日着裝,柔甲披身,腰懸兩尺輕劍,負手而立在那主帥的位置上。而副帥萬古愁,也同樣是甲胄傍身,身姿颯爽的站在一側,若不是他那唏噓的胡茬子,誰能想到他就是揚州那位放蕩不羈的萬副使呢?
三軍將士按時集結待命,整齊地分列於兩側。他們軍容齊整,莊嚴肅穆,手裡明晃晃的槍戟,在火光的反射下耀出銳利的寒光,讓人感覺肅然凜凜。
至於張致遠,則是雲淡風輕地混在隊伍當中。在他的身後,站立着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兵,細看了去,卻是一身戎裝的杜確和周百年。
砰......
四更的梆子聲響起了!
萬古愁倏然起身,一臉堅毅,胸有成竹的拿起了第一支令箭......
“吳國樓!”
“末將在!”
“今天一戰,你為先鋒,必須奮戰敵將,揚我三軍之威!”
“得令!”
“王典,宋煜為第二隊!”
“是!”
“丁白將軍為第三隊!”
“是!”
“李震為步下將,率麾下兵士分散於陣仗兩翼,暗設兩儀四象陣,以此來壓住陣腳!以不變應萬變!”
“是!”
對於這種調兵遣將,愛看熱鬧的張致遠自然是看得巨有滋味。那種發號令箭的感覺,就如同是當年自己在網上斗 地主,把手中的好牌一個個抽出,末了,還習慣性來一招——王炸!
“張將軍何在?”
呵,竟然無人回應!
“張致遠將軍何在?”
“哦?”張致遠一怔,腦中同時也泛起了疑問,這點將打仗怎麼還點到自己頭上了?你讓我老張上陣肉搏?門都沒有!不悅地磨了磨牙,悻悻走出人群道:“我在這呢!啥事?”
三軍將士齊聲暗嘆,他這疏懶成性的模樣,成何體統?
“咳!本帥給你分配上十個傳訊兵使用,你就專負責擂鼓鳴金,搖旗吶喊以壯我軍聲威!”
“這個嘛,我看行!”
嘿,他娘的,這老萬竟然給我安排這搖旗吶喊的活,把我當成什麼了?助威團團長?不對,準確的說,應該說是助威班的班長,現在手底下只有十個馬仔,這離團級大佬還差的遠呢!不過也好,這個活雖然耳朵上有些聒噪,好在是沒有什麼危險。
“大軍開拔!”
一聲號令!氣勢如虹三軍將士昂首闊步,劍指夕陽山!
天色終於亮了!
朝陽的第一縷晨曦投向了大地,也同時驅走了長夜的靜愜。清晨中,延綿起伏的夕陽山雄壯聳立。迤邐的山路,就像是一條蜿蜒盤踞的蛟龍,高卧在山嶺之間。
而此時,清風寨門前的空曠地,肅殺之氣隨風瀰漫,對陣的兩軍兩側排開。然而,雖然兩軍聚眾在此,卻少有嘈雜之聲,只有戰馬偶爾的發出一聲鼻嚏,攪擾着這份安靜。
這靜中,透出一股凌厲的殺氣,大戰前的凝重直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剿匪三軍將士,在萬古愁的指揮下掠陣列開。
位於軍陣最前的,是身姿威武的眾位將軍,其後便是步兵和騎兵,至於神機營的弓弩手,則是在騎兵的保護下隱在了最後。兩翼處,各有步兵一千弧形排開,就如同是太極的兩魚,首尾相顧。這自然就是暗伏下的兩儀四象陣,也是此役刻意留下的後手。
再看對面的陣仗,清風寨碩大的旌旗迎風獵獵飄展。大旗的兩側,還有兩面分別刺着‘孫’和‘圓素’字樣的帥旗,颯然地矗立於陣前的最中央。
‘孫’字的帥旗前,立着的是一個騎白馬的漢子。他身材魁梧,豹眼環睜,一臉肅然殺氣,看上去威武不凡。很明顯,此人就是敵酋孫飛豹。
‘圓素’字樣的帥旗前,是一個騎黑馬的大和尚,他慈眉善目,身披大紅袈裟,頗具莊嚴寶象。而此人,正是智者圓素和尚。
“孫大人!咱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
孫飛豹一臉淡定,催馬上前,遙望着孫亞強朗朗說道。他這聲音雖說算不上嘹亮,卻也是中氣十足,字字清晰,一字不落的落入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承蒙孫將軍挂念,老夫尚能食飯。呵呵,閣下兩年前詐死,讓正在調查辦案的大理寺撲了個空,卻沒想到,你竟然逃來這荒僻之地聚眾造反!也罷,我念及當年的同僚之情,勸你罷卻刀兵束手就擒,以此來求聖上的寬恕。否則,再過上幾日,等到狄老將軍的大兵一到,爾等皆會變成孤魂隨鬼。”孫亞強一臉自信,朗朗笑道。
“狄青他真的會來這裡?我才不信!此時遠征軍正在和西夏軍打得膠着,不可能這麼快就穿捷報!”孫飛豹眼神閃爍,似有疑慮。
“孫將軍屈身處在這貧瘠之地,消息上難免閉塞。前幾日,已有上將軍的捷報傳至京城,西夏王他忽然染疾暴病,吐血而死!而西夏軍也因此大亂,最後只能不戰而降。呵呵,狄老將軍已經在凱旋來此的路上,相信過不了幾天,威武之師便會此地,蕩平你這小小的清風寨!”孫亞強如同談笑風生,把這謠言說得是義正言辭,煞有其事!
狄青揮軍竟然真的至此!
孫亞強的話,無異于晴天炸雷,直讓清風寨的匪軍心中劇震。霎時間,私下議論之聲此起彼伏,嗡嗡作響。
“肅靜!”孫飛豹一聲恫嚇,穩住了軍心。
“怕了嗎?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孫老賊,我看你是無中生有,故意地亂我軍心,其心實在可誅!”孫飛豹嘴上雖然叫囂,但心裡也滋生了疑問。但是,此時正值兩軍交鋒,軍心不可動搖!旋即大吼一聲:“都不要聽這老賊瞎說,遠征軍絕不可能到此!”
圓素和尚哈哈大笑了兩聲,對孫亞強道:“如果狄青真的凱旋,你們的首選是躲在某處,只守不戰,等待着和他的大軍匯合。而你們卻選擇孤軍奮戰,這實在是有悖常理,我看你這是在故弄玄虛,亂我軍心!”
“哼!愚蠢僧人,竟然說出這種無知之言,我看你是妄為智者?我軍支援馬上就到,豈有龜縮不戰的道理?還有就是,你們昨日投來了戰書,我若是不和爾等血戰一場,如何向上將軍交代?我放着好好軍功不拿,去做縮頭烏龜?這種蠢事,也只有你圓素賊禿能想得出來。”
對於戰書一事,兩方將士無人不曉。如今孫亞強這麼一說,於情於理都說得通,清風寨群匪盡皆泛起了絕望,似乎狄青大軍真得會不日將至!
圓素的觀察最為仔細,見對面的軍容齊整,一臉的自信,心裡也開始打起鼓來。殊不知,這份自信是來自於萬古愁的精妙陣法,和那謠言卻是沒有一點關係。
孫亞強見圓素神色不定,似乎也落入了半信半疑,心中不禁暗自琢磨。他這種聰明人,萬不能給他騰出足夠的時間來進行分析,否則就會被他捕捉到蛛絲馬跡。旋即大笑三聲,對群匪攛掇道:“汝等原本都是良民,只因受到了孫飛豹此賊的欺騙和引誘,才被迫落草為寇。本帥希望你們痛改前非,迷途知返,棄戈而降!到時候,我一定上奏天子,赦免你們的罪過,還要為你們表決勳章,必有他賞!”
這一番煽動之詞不可謂不陰損!
這不僅僅是禍亂軍心,簡直就是明挖牆腳。尤其是,處在這種半信半疑的心態之下,極易被他煽動情緒,做出反戟倒戈的禍端來。
“住口!老匹夫!你渙我軍心,看我不把你這遊說之舌給割下來泡酒!哪位將軍願意去取這老賊的首級?”
“末將願往!”
“好!”
孫飛豹大手一揮,犀利的戰鼓便擂了起來。霎時間鼓噪喧天,驚得山間的鳥獸一陣躁動,紛紛飛入半空。
戰鼓中,對面的陣中奔出一員長刀小將,提韁勒馬後,揚言斥道:“孫老賊,納命來!”
“無名鼠輩,也敢口出狂言!”
觀陣不語的萬古愁,此時突然旗一揮,一員悍將便奔到陣前。
雄壯的戰馬提韁而立,半空中一聲長嘶。而馬背上的將軍,長槍一指,凜然哼道:“本將吳國樓,前來取你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