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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風和日麗,寒風蕭蕭。

一大早,張致遠就換上了久違的道袍,手上浮塵一把,一副方外高人的雅然形象。

正欲前往到中軍帳,突見山無恙來稟。

“侯爺,再過一日,那條地道就差不多打通了。”

“這麼快?呵呵,辦得漂亮!聽着,在你脫身之後,就直接沿着長江逆流而上,然後再改走旱路。我已經提前修書給到了蘇姑娘,她會派人和你接頭,以保路上的平安。記住,這些糧食是我的命,不容有任何的閃失。”

“是!”

“在長江之上若是碰到了官府巡查,你就拿出我給的那塊水利通行令來,絕對沒人敢阻攔你。這些,都記下了吧?”

“記下了。”

山無恙告退出去,是去準備後面的事宜了。

臨行前,他還送給侯爺一件特別的東西,叫做人 皮 面具。按照他的說法,這個面具足可以覆在臉上變化容貌,他曾靠着此物數次脫險,屢試不爽。

其實這個面具只不過是個精細的易容臉譜而已,並不是真正的人皮製作。這種雞肋的東西雖無大用,帶在身上卻也不累贅,於是便收下了。

半個時辰後……

在離圓素營前不遠的地方,驀地搭起了一座簡陋的祭壇。再看,壇下人人肅然而立,似乎頗有法度。在其四周,有神機營的弓弩手重兵把守,將祭壇護得就如同是鐵桶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在暗中窺視的李世傑以及圓素和尚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什麼古怪。

正感困惑,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出來,並緩緩地步上了祭壇。

他一身青衣道袍,手持拂塵,臉色更是莊嚴肅穆。再細看,那人膚色如麥,眼神炯炯,不是張致遠又是何人?

“他……他怎麼來了?”二人先是一怔,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此人一向狡詐,他來到這裡相助萬古愁,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李世傑道。

圓素點了點頭,也道:“看他這樣子,呵呵,定然又是像夕陽山時那樣,故意裝神弄鬼。咱們不急,先看看再說。”

張致遠法度規整,祭祀搞得有模有樣,先是屠殺了幾頭生靈獻祭之後,便嘰嘰咕咕的念起了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懂的祭辭。

或許,連他自己也沒聽懂。

圓素一眼不眨,緊緊的盯着他。如同上次一樣,他先是跳大神、然後潑狗血、再把天上的諸神仙都請了個遍,最後才安靜下來說出人話。

“爾等反賊都給我聽好了,我張天師今天向天借力,向汝等施下魔咒。三天之內你們必須無條件的抱頭投降,如若不然,我將會降下天譴,讓爾等癧疫附身,皆不得好死……”

向天借力!降下天譴!還有癧疫附身!

這……

典型的是故技重施!

但是,效果卻是絕對的震撼。

聽聞者無不兩股顫顫,冷汗直流。

此話若是出自於別人的口中,完全可以當做是蠱惑人心之語。但是,出在張致遠口中可就不一樣了。

因為,他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過一次,他確實有這本事。如今他故技重施,任誰的心裡都會泛起嘀咕,疑神疑鬼起來。

有過往的事實為證,那可就變得嚇人了,更別說是那種詭異的岐黃之術。

流言開始蔓延了……

“張天師又施法了,他口中的魔咒不會真的實現吧?”

“我可是聽說了,清風寨里白骨皚皚,可謂是慘不忍睹……”

“這可怎麼辦?”

“……”

看着動搖的軍心,圓素恨得是咬牙切齒,以他的智慧而言,當然知道這是張致遠故意的裝神弄鬼,但問題是士兵們相信呀。

“不行!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軍心必亂!”李世傑咬牙切齒道。

“這個張致遠果然歹毒,竟然亂我軍心!”圓素哼了一聲,又道:“就常人而言,同樣的一個計謀不可能使用兩次,而這個鳥人卻是連湯藥都不帶換的,直接照着葫蘆畫瓢,真是氣煞我也!”

“大師,現在該怎麼辦?”

“本想以逸待勞之後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來看,也只能出兵應戰了。如果龜縮不前,士氣只會越來越差,後果不堪設想。”

祭祀禮畢,張致遠懷着愉快的心情悠閑地走下神壇。

四下里恢復了平靜。

倏然,戰鼓擂動,振聾發聵!

圓素的軍隊終於動作了。

在旌旗的搖動和吶喊聲中,一襲人馬直接地掩殺了過來。

“掠陣!”

“是!”

隨着萬古愁淡然的一聲令下,麾下的將士依令而動,有條不亂的擺起了兩儀四象陣。

對於兩方而言,今天的對攻也只是打打頭陣,都沒有一舉殲敵的把握和想法。不料,後面卻出現了意外。正所謂,戰場上瞬息萬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尤其是圓素和李世傑,打這麼一場對攻戰,目的就是為了鼓舞一下士氣,穩定住這即將動搖的軍心。

“殺!”

隨着丁白的一聲令下,暗伏在陣外的神機營便朝着裡面的敵人拉弓射去。

漫天的箭矢如同是飛蝗一般,帶着蕭蕭的風聲劃破了長空。

緊隨其後的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以及噗通的倒地聲。

突然,圓素的陣營中又衝出來一隊人馬,雖然人數只有一千餘人,但他們裝備優良,全都是清一色的遠程弓弩。

這對人馬呈扇形散開,然後拉出了一條弧形戰線,把萬古愁的陣法半圍在了其中。

如此一來,就形成了包圍之外還有包圍的複雜局面。

圓素果然厲害,竟然想出了這種破陣之法。

此時可謂是兇險萬分,如果萬古愁下令撤退,就會面臨著敵方的內外夾攻,雖不至於全軍覆沒,也必將是傷亡慘重。

遠方觀戰的張致遠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這陣法終於還是被那智者給破解了。

現在處於被動,必須要想出個什麼對策才行!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似乎,也只有打打嘴炮一條路了!

“爾等聽着,我已向天借力,在你們身上施下了恐怖的魔咒……!”

“明天一早,你們就會全身潰爛流膿,五臟也會流血不止……”

“當你們倒下的時候,會有一堆的螻蟻把你們當做食物……”

張致遠嗷嚎着嗓子,盡量把聲音提到最大,朝着敵軍使勁吶喊。

這些話雖不能傷敵,但卻可以起到擾亂人心的作用。

出於對未知的恐懼,張致遠的話就如同是一層附了魔咒的烏雲,籠罩在了敵軍的心頭。

圓素大怒,吼道:“今天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掉那個可惡的張致遠。”

他是真得恨!

上次敗得非常窩囊,最後還是從盜洞中爬着逃走的。作為一個受人尊敬的智者而言,這簡直就是一生的污點。想到此,怒意又不禁增加了幾分。

李世傑道:“大師且在這裡指揮,我這就抽調一支人馬,專門誅殺此人!我李家的失勢也和他有着莫大的聯繫,此仇不共戴天,不得不報!”

“那好,李公子切記要小心行事!”

“好!”

再說張致遠,他見敵軍都心生膽怯不由得甚是得意,正欲自我妙贊幾句時,忽見李世傑率着一隊人馬衝殺了過來。

“誅殺張致遠者,賞千兩銀!”

“呼!”

不妙呀!

此時己方大將盡出,全都在陣中殺敵,身邊也只留了十多個侍衛而已。

“不行!危險!”張致遠的兩眼睜得圓圓的,口中叫道。

“侯爺別怕,有我老周在呢!”周百年道。

“你一個人能擋得住這麼多?”

“呃……不能,那怎麼辦?”

張致遠當機立斷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嘿嘿,應該說是跑為上計,咱們跑!”

於是,二人便翻身上馬,率着十數人疾逃而去。

緊跟其後的,就是由李世傑率領的五百多騎兵組成的‘誅張小隊’!

跑吧,不跑就只有等死了!

張致遠卻不知道,因為他的這一跑,卻間接打破了正在廝殺的陣法內外的平衡。

圓素的一方多是步兵,本就是依着有限的騎兵來做衝擊,如今突然抽調出去追擊張致遠,衝擊的威力頓時就減弱下來。

一追一逃,兔起鶻落。

如此向東奔出了十多里路,追兵依舊是窮追不捨。

這麼下去的話,被活捉也只是遲早的事了。

周百年道:“侯爺,你的這身道袍實在是太過惹眼了,依我之見你不如趕緊脫掉,隨便披上一件士兵的衣服,然後分開逃命。”

“好辦法!”

活命第一,管他穿什麼衣服呢。

說罷,他便甩下了道袍,披上了布衣,再把山無恙贈的面具朝臉上一戴,一個小白臉的公子哥就躍然顯現了出來。

“大家分開跑!”

“是!”

果然如預料中的那樣,李世傑把手下的人馬分成了四組,每一組各追一個方向。

令張致遠感到頭大的是,追擊自己的這一路,依舊是李世傑親率的主力。

沒辦法,繼續跑!

三個時辰過去了。

周百年看了一眼前方,道:“侯爺,再朝東去就接近揚州城了!”

“嗯,李世傑定然會以為我跑去城內,或者回家,或者去尋求孫大人的庇護。嘿,咱們偏不這樣,改為朝南直行。”張致遠略一琢磨,道。

而後,他又在朝東去的拐角處,丟下了一些衣物,以此來製造東去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