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從平靖關往北,行程雖然趕得緊,卻不急。

晚上或早或晚,不管邸店大小新舊,一行人必定找家邸店落腳歇息,熱炕暖屋,好好睡一覺。

早上雖說很早啟程,卻必定熱湯熱水的吃過早飯再走。

中午晚上,有能吃飯的地方,必定停下來,有肉有菜有湯有水,要是實在沒有能吃飯的地方,就自己挖灶支鍋,多數時候是大常做飯,偶爾,李桑柔也動手做上一回兩回。

吃過一回李桑柔做的飯,宋啟明就覺得這位大當家,也不是哪兒都不好,至少做飯是真好吃。

一行人三輛大車,一輛半車用來裝行李,每到縣城,必定補足消耗,

車上帶的暖水瓶多暖窠多,有熏爐有手爐,還有腳爐,不管什麼時候都有熱茶喝,各個爐子里都是紅旺的炭。

宋啟明不得不承認,雖然身為囚犯,這麼趕路,還是比她和師叔師兄們趕往江陵城的時候,舒服太多了。

一連走了十來天,程善規矩老實,一步不多行一句不多說,李桑柔讓黑馬買了衣服鞋子,給了程善和羅啟文。

雖說是單衣薄鞋,不過他們出屋上車,下車進屋,只要不往外跑,就一點兒也不冷。

只要有衣服穿,那就好的不能再好了。至少羅啟文拿到衣服時,激動的眼圈都紅了。

李桑柔一路走,一路查看順風的遞鋪。

往北這條線,只有遞鋪是順風的,派送鋪什麼的,都由慶安老號經營,各家派送鋪,李桑柔順便聽幾句看幾眼,並不多管。

臘月中,一行人進了唐縣地界。

唐縣不大,唐縣外的順風遞鋪,卻是前後兩府五六個縣最大的遞鋪。

黑馬趕着車,繞過縣城,直奔遞鋪所在的興安鎮。

興安鎮正好逢集,又是臘月里,喧囂熱鬧從鎮子里擠出來,鋪向鎮子四周。

好在順風的遞鋪都在縣城外鎮子邊。

慢慢走了一會兒,黑馬就趕着大車進了順風遞鋪的大院子。

遞鋪的管事老包看到大常,驚喜的唉喲一聲,扔了懷裡抱着的乾草,奔着大常迎上來,“是常爺?真是常爺!常爺您這身膀,老遠就能看到,常爺您怎麼來了?

還有螞爺,螞爺您也來了!常爺螞爺您們快請裡頭坐!”

“馬爺?說我呢?”黑馬指着自己,“他怎麼認識我?”

“是我,螞蚱,不就是螞爺。”螞蚱白了黑馬一眼,抬了抬下巴。

黑馬難得的傻呆了一回,“什麼??螞爺?還蝗爺呢!哎!他姓李!不是螞爺!馬爺是我!”

“老包,我姓李,大名李蝗,還有,別叫李爺,也別叫螞爺,就叫我螞蚱。”螞蚱李蝗拍了拍管事老包。

“這是咱們大當家。”大常鄭重的介紹了李桑柔。

李桑柔笑眯眯看着老包,微微欠身,“大常話少,夸人很少超過兩句,他誇的時候,足足誇了四句。

也是因為,大常才把這前後兩府的總遞鋪,放到了咱們唐縣。”

“不敢當不敢當,見過大當家,不敢當不敢當。”老包打量着李桑柔,有幾分不敢相信。

關於他們大當家,一件一件的事兒,跟那話本子一樣,他常聽往來的騎手說起,真是不得了的不得了。

可眼前這位大當家,跟他們鎮上的小娘子,好像沒什麼分別,嗯,比鎮上的小娘子好看。

再看到從車上下來,艷綠大襖下面艷紅裙子的宋啟明,以及兩身單衣的程善和羅啟文,老包簡直有點兒蒙頭蒙腦了,怪人太多!

老包看着兩身單衣的程善和羅啟文,顧不上多想,趕緊讓着眾人進了大院里的小院。

小院四圈兒都掛着臘肉臘雞,還有十幾條兩尺來長的大魚。

李桑柔看過一圈,才掀簾進屋。

屋裡燒的十分暖和,程善和羅啟文趕緊上炕坐着,宋啟明脫下艷綠大襖,從炕頭的茶吊子上,提了茶壺,先倒了兩杯茶,遞給師叔和師兄。

老包進出幾趟,送了一大筐帶殼熟花生,一大盤子自家炒的瓜子,一大盤子核桃紅棗,接着又送了一盤子柿餅,一盤子麻糖。

老包老伴兒跟在後面,抱着一摞碗,提着個陶罐進來,擺上碗,從陶罐里舀出油炒麵,一碗碗沖油茶。

油炒麵的香味兒彌滿了屋子,李桑柔接過一碗,小心的抿了一口,連聲誇獎,“真香,這炒麵炒得真好,又細又均,芝麻花生又香又脆。”

“大當家喜歡就好。”老包老伴兒看起來不擅言詞,含糊說了句,抹了把額頭的細汗,笑的眼睛細眯成一條縫。

老包兩口子忙進忙出,眾人吃也吃了,喝也喝過了,大常和老包去盤帳,黑馬帶着小陸子和大頭,往後面查看馬匹,倉庫等處,螞蚱和竄條往鎮上採買。

李桑柔坐到廊下,對着只炭盤,嗑着瓜子,看着院子的熱鬧。

院子里搭着結實的棚子,棚子下支着大灶地鍋,旁邊幾個炭爐上放着銅壺燒水。

老包老伴兒,和其它四五個幫廚的婦人,正忙着和面,咣咣咣剁餡兒,殺雞燙雞,切豬肉切羊肉,刮豬頭上的細毛,擇菜洗菜,泡乾菜泡臘肉臘魚,說著閑話,一陣陣笑着,忙着給李桑柔她們準備晚飯。

宋啟明掀着帘子看了片刻,猶猶豫豫,還是從屋裡出來,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到李桑柔旁邊。

又過了片刻,屋裡的程善和羅啟文,裹着老包送進來的兩件羊皮襖,一前一後出來。

宋啟明急忙站起來,將自己的椅子先遞給師叔,再到院子里拿了兩把椅子過來。

程善和羅啟文滿腔小意的挨着炭盆坐下,李桑柔挪了挪,將炭盤讓給兩人,卻沒看兩人,只管嗑着瓜子,看滿院子里的忙碌和熱鬧。

一個瘦小婦人急匆匆進來。

“陶嬸子來了。”坐在最靠外剝蔥的一個婦人笑道。

“咦,家不是搬到鎮上了?怎麼還晚了?”正雙手拿刀,咣咣剁餡的婦人話語和剁餡一樣爽利。

“被老張家娘兒仨堵上了。”陶嬸子一邊說著,一邊對着院門,用力抖着懷裡抱着的圍裙,好像要把那股子惱怒和晦氣都抖出去。

“不是早就跟他們說到底說明白了,怎麼還來堵?”剁餡兒的婦人接話也最快。

“就是要換親,非換不可!兩年前,咱們這順風鋪子剛開出來,我就跟他們說過,話都說絕了的。

就是因為村挨着村,他一家子,見了我們一家子就纏着不放。他那個兒子,有一回,揪着我們小翠往林子里拖,要不是小翠她哥趕到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要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能這麼急着搬到鎮上,這剛搬過來,他一家子就來堵門了,真是氣死個人了!”陶嬸子抖好了圍裙,圍好,坐到案板旁邊,細細切一塊臘肉。

“他家那妮兒也來了?”剝蔥的婦人拎着筐拎着小馬扎,挪到陶嬸子旁邊。

“來了!真是氣死個人!”

“家大旺哪兒去了?別讓那妮兒堵上大旺,再扯下衣服什麼的。”剁餡兒的婦人關切的交待了句。

“大旺沒事兒,跟他爹在後頭侍候馬呢。

大旺懂事兒的很,不說這兩年,早幾年就是,眼角瞄到他家那妮子的影兒,就躲得遠遠的,就怕她貼到他身上剝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