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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了五月,李桑柔就開始收粽子。

先是潘相府上,以二爺三爺和七爺的名義,送了兩大筐各式粽子,兩大筐木瓜,以及用梅紅匣子裝着的端午香料。

潘定邦跟着粽子一起到鋪子里,指着兩大筐粽子得意的表功:

他們府上送粽子,一向是只有一個提盒,放上幾隻小巧粽子,就是意思意思,是個禮數而已。

這是他特意跟他阿娘,跟他二嫂三嫂說:李大當家手下全是飯桶,粽子送少了肯定不行,所以才有這麼多。

幸好他送粽子過來的時候,就李桑柔一個人在,李桑柔一向不跟他計較。

早上送了一回,到午後,潘定邦的小廝聽喜帶着兩個長隨,又提了兩大筐粽子送過來。

聽喜傳了他家七爺的話:

早上那粽子,是他二哥三哥,他們家的心意。可他跟李大當家這交情很不一般,光那一份公中的不行,他得單獨再送一份。

李桑柔心平氣和的收下了四大筐粽子。

隔天一早,田十一也讓小廝送了兩大筐粽子過來,指明了,一筐是給大家的,一筐是給黑馬和金毛的。

谷嫂子那個大雜院里諸人,也忙裡抽空兒,照江寧城的規矩,包了上百個大粽子,連帶一堆百索,香袋,一起送了過來。

張貓隨着大院諸人送了那一堆,晚了一天,又單送了一份,說法跟潘定邦那說法差不多,她這單一份,是給果兒她姨的。

何老大媳婦帶着大兒子,趕着車,從祥符縣過來,送來人兩大筐粽子、兩罈子家釀果酒,兩筐毛桃,說都是自家小莊子上出的,嘗個鮮。

王壯媳婦帶着大兒子二兒子,也送了兩筐粽子,說是王壯走前交待的,大當家的那裡沒人張羅過節這事兒,讓她包些粽子送過來。

慶安老號也來了一個掌柜,送了兩筐粽子,說是用的他們家鄉的米,請大當家的嘗嘗。

新聞朝報的董叔安和花邊晚報的林建木,不光送了粽子,還附帶了一大捆菖蒲和幾個扎得極好的艾人,說是包粽子的粽葉、菖蒲和艾草,都是自家莊子里出的,比外面買的強。

陸賀朋是個聰明人,先過來了一趟,看着後院後面堆起的粽子山,和李桑柔賀了端午,說看來不缺粽子吃,他就不送了。

金毛騰了只筐子出來,給陸賀朋裝了半筐粽子,讓他帶回去。

顧晞讓人送了一兩百個粽子。

寧和公主打發小內侍,提了兩隻提盒,送了十來只粽子過來,每兩隻粽子下壓一張花箋,這兩隻是李姐姐的,這兩隻是黑馬的,這兩隻是誰誰的,安排的明明白白。

到端午前一天傍晚,顧瑾也打發人送來了一大筐粽子:這是他明安宮包的素粽子,請李大當家和諸位兄弟嘗嘗。

端午前後,每一個回來的騎手,從鋪子里回家時,手裡都拎着一串兒十幾隻粽子。

到端午第二天,看着一堆空筐,李桑柔總算鬆了口氣,幸好她家騎手多,少了真不夠吃粽子的。

……………………

端午後一天,寧和公主去了趟行雲庵,這一回見到了沈明青,喝了幾杯茶出來,寧和公主的心情明顯好多了。

車子臨近晨暉門,寧和公主吩咐去順風速遞鋪看看。

李桑柔正好在鋪子里。

寧和公主進到院子後面,看着挪到河邊的桌子和那幾把椅子,奇怪道:“為什麼挪到那裡?”

“過了端午,天熱蚊蟲多,河邊風大,又涼快又沒有蚊蟲。”李桑柔一邊解釋,一邊示意寧和公主坐。

“嗯,是挺涼快,這風,有點腥味兒。”寧和公主坐到她常坐的扶手椅上,迎着風,聞了聞。

“是河水的味兒。”李桑柔給寧和公主倒了杯茶。

“你猜我去哪兒了?”寧和公主端起茶,抿了兩口,笑問道。

“去行雲庵了。”李桑柔的語氣里,肯定遠大於疑問。

“你怎麼知道?大哥說你精明得很,你真是精明,你怎麼知道的?”寧和公主納悶道。

“你身上一股子香火的味兒。”李桑柔說著,頭伸過去,又聞了聞,“上好的松木香。”

“我怎麼沒聞着?嗯!我跟沈家姐姐喝茶說話的時候,她那靜室里,一直焚着香,是松木香,挺好聞的,她說那香是她們庵里自製的,叫清風。

我跟她討了些,你要不要?”寧和公主舉起衣袖,仔細聞了聞,不過她還是沒聞到,抖了抖衣袖,遺憾道:“我還是沒聞到,我這個,就是二哥說的,久入芝蘭之室,不聞其香。”

“我從來不焚香什麼的,麻煩。

你沈家姐姐怎麼樣?”李桑柔看着寧和公主。

“嗯!挺好的。”寧和公主露出笑容,“真跟原來一樣,真像你說的,就是地方不一樣,衣服不一樣,別的,沈家姐姐,還是沈家姐姐,我瞧着她挺好的。”

李桑柔多看了寧和公主兩眼,笑着嗯了一聲。

沈明青既然離家修行了,肯定要展示出她離家之後,很好,甚至更好,修行這件事,是達成了心愿。

要是她這個離家修行,剛進庵里就是一臉苦大仇深,萬般無奈,委屈萬狀,那不是出家,那是出家版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別說苦大仇深,但凡看到她有半點不好,那就有的是熱心人兒,挖空心思,想方設法,要再把她從庵里拽回紅塵。

李桑柔再看了寧和公主一眼,笑道:“長慶樓這會兒正辦文會呢,你三哥是主家。

不過你三哥好像沒去,是文先生和文四爺替他待客,請的多數是泰州一帶的學子,也有建樂城和別的地方的士子。

聽說挺熱鬧,想不想去看看?”

聽到文先生三個字,寧和公主眼睛就瞪大了,下意識的挺直了後背,“能去嗎?”

“咦,為什麼不能去?”李桑柔一臉稀奇的看着寧和公主。

“文先生……你覺得?好?”寧和公主不安的絞着雙手。

“文先生怎麼啦?”李桑柔更加奇怪的問道。

“你不是說,我一看到文先生,都是撲上去么。”想到李桑柔這句話,寧和公主心裡湧起股莫名的委屈,眼淚差點下來。

“噢。”李桑柔噢了一聲,“也是,那你別撲上去,不就行了。”

“可我沒覺得我撲上去了,是你這麼說的!”寧和公主橫了李桑柔一眼。

“你每次見到文先生的時候,是不是都覺得見這一面不容易,見了這一面沒有下一面,一定要珍惜,一定要多跟他說幾句話,一定要跟他說什麼什麼?”李桑柔看着寧和公主問道。

“是不容易,現在,我極少能見到他,一年都見不了幾回。小時候,我天天都能見到他。”寧和公主更委屈了。

“那要是你今天見了,明天還能見,後天還能,上午見了,下午也能見,想見就能見,你想想,你會怎麼樣?”李桑柔看着寧和公主問道。

“那怎麼可能。”寧和公主搖頭。

“那就再多想一點,你就想,你以後肯定是想嫁給誰,就嫁給誰,你想嫁給文先生,以後就肯定能嫁給文先生,那你會怎麼樣?”李桑柔有幾分撓頭,也只好硬着頭皮接着往下說,雖然這些話有點兒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