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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從峽州帶過來的,除本部外,還有來自蜀中而來的文順之部,來自蜀中的大軍數量之多,在顧曦的預料之外,再加上顧瑾再三的叮囑:越是收官,越要沉得住氣,萬萬不可再冒險冒進,寧緩勿急。

顧曦重病重傷之後,還沒恢復,精力不濟,不敢太趕,也就耐下心,一邊休養,一邊在鄱陽湖內重新調度整頓各路大軍。

再等到從建樂城急匆匆趕來,準備沿途接收的諸官員趕到,半個月後,以荊州曹將軍為先鋒,北齊大軍船帆遮江蔽日,浩浩蕩蕩,順江而下。

從江州城起,沿岸的彭澤等小縣,望風而降。

在十幾萬大軍面前,小小的縣城,如螻蟻一般。

和幾條、十幾條船的急行軍比起來,十幾萬大軍的龐大船隊,行進起來的速度,就十分緩慢了。

十天後,大軍前鋒到達銅陵,曹將軍帶兵圍攻銅陵時,顧曦的中軍,圍住了池州城。

顧曦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穩妥起見,還是讓柳大夫用細布扎住大腿,穿戴整齊,縱馬到了池州城下。

李桑柔一身親衛打扮,和同樣打扮的大常、黑馬等人,混在顧曦的親衛隊里,孟彥清等人,穿着雲夢衛的黑色綴皮輕甲,護衛在親衛隊後面。

池州城已經被大軍團團圍了三面。

三面都有人拿着鐵皮筒子做的喇叭,一群群兵卒,或是一口池州本地話,或是一口對面安慶府方言,或是帶着池州口音的官話,輪流高喊招降。

城牆上,則是以一陣陣的鑼鼓聲,此起彼伏的叫罵聲回應。

顧曦沒有着甲,一身黑底龍紋緙絲料子騎裝,縱馬直衝到護城河外,在城牆一射之地以外,勒馬停下,仰頭看着城牆上,揚聲道:”申將軍可在?本帥有話和他說。“

城牆垛口,一個清瘦的中年人,戴着明顯太大的將軍盔,厲聲喊道:“申將軍已經殉國了!要打便打,不用廢話!”

“是你殺了申將軍?

“你為什麼要殺申將軍?因為申將軍不願枉填人命,要棄暗投明,你就把他殺了?”顧曦反應極快。

“我等世受皇恩,該報效時,絕無退縮之理!

“池州府乃忠義之地,人人忠勇,沒有苟且偷生之人!”

城牆垛口,中年人一隻手捶着城牆,喊聲里彷彿帶着血。

“申將軍祖籍安慶,申家,也就是從申將軍開起,才入仕為官,他不是世受皇恩,你梁文才是!

“天下之勢,分久必合!隔着這一條江,兩家分治,近百年來,這條江里,多少冤魂,多少人間悲涼!

“一統南北,乃民心所向,民利所在!

“梁府尊,順應民心,才是你等讀書人真正的為民之道。”

“呸!”梁文趴在城牆上,用力往城牆外啐了一口。

“你這個屠夫!你殺了我大梁多少子民!這條江,都紅了!不只一回!浮屍滿江!你還有臉說冤魂?

“那些冤魂,難道不是死在你的刀下!”

“兩軍征戰,自然死傷無數!

“也就是因為征戰之時,死傷過多,我才不忍心,才親自前來。

“梁府尊,南梁氣數已盡,不該再多填人命,這會兒,已經沒有齊梁之後,這天下,都將是我大齊子民!

“我大齊軍,我顧曦,可曾傷過無辜百姓?

“倒是你南梁,攻打揚州時,驅萬民為前鋒,死傷無數,慘絕人寰!

“我大齊揚州守將白翰,帥司駱庭明,漕司謝書,憲司黃為民,監司晉榮,自殺殉國,開城為民。被我皇旌表宣揚,被揚州萬民目為神只!

“梁府尊,這才是為國為民!”

“好一張利口!呸!我池州上下一心,我池州府沒有怕死之人!必血戰到底!”梁文厲聲呼呵。

“上下一心?那你敢打開城門么?”顧曦鞭子指着城牆。“要不這樣,我退兵至江中船上,你打開城門,許不願枉死之人離開這城,你敢么?”

“兵不厭詐!你以為我不懂么!”梁文再啐一口。

“這座城,這池州,不過今明兩天,就是我大齊治下。

“我顧曦,大齊總帥,睿親王世子,皇上幼弟,我這份言而有信,可比你這座城,比這池州府貴重多了!

“不是我無信,你明知道我必定一言九鼎!是你不敢!你一清二楚,這城門一開,你就是孤家寡人了!”

“呸!”

梁文用力再啐一口時,顧曦看着梁文,頭也不回的低低道:“把你的弩拿出來,別讓他看到。”

李桑柔低低嗯了一聲,摘下掛在馬鞍後的鋼弩,扣上弩箭,拉上弦。

“梁府尊,這一戰,不是非我族類,這一戰,是我顧家,和他們楊家爭奪這個天下,你要報的,不過是梁皇的知遇之恩,而已!

“士為知已者死,我顧曦佩服!可你不該為了你自己這份知遇之恩,為了一已之私,塞上這滿城無辜的人命!”

“呸!任你巧舌如簧,半分用沒有!我告訴你!我池州府,個個是好漢!”梁文喊的聲嘶力竭。

“梁文,你若是一意孤行,本帥就成全你!”

顧曦話音剛落,李桑柔抬起弩,扣下了板機。

垛口中間的梁文一個怔神,沒等他反應過來,李桑柔的弩箭已經透眼而入,梁文仰面往後,重重摔在城牆上。

“池州安慶一江之隔,本是一家!

“池州安慶,皆我大齊子民!我顧曦不願多傷人命。

“請諸位打開城門,從此南北一家,再無阻礙!”顧曦揚聲叫道。

半個時辰後,池州城門緩緩推開,弔橋慢慢放下。

一隊隊的大齊騎步一路小跑,進了城門,從城門往兩邊,如同流水一般,流入城牆各處,流入各條街道。

半個時辰後,李桑柔跟着顧曦,進了池州城。

出了城門洞,街道兩邊,一個個的大齊軍卒十步一個,個個衣甲鮮明,握着長槍,背向街中間,警戒守衛。

軍卒之外,街道兩邊都站了不少人,一個個屏聲靜氣,或兩個三個擠在一起,或靠着牆抓着門,膽怯又好奇的看着騎在馬上的顧曦。

顧曦笑容可掬,看着街道兩邊的人群,時不時頷首致意。

顧曦每一回頷首,都能讓街道兩邊發出一片吸氣聲,甚至驚叫聲。

這位大帥,實在太好看了!

李桑柔從街道兩邊,斜瞥向顧曦的背影,忍不住笑,這位大帥,心眼多得很,也很能彎得下腰。

一行人停在府衙門口,隨大軍而來的大齊池州府尹江善長衫前襟掖在腰帶里,跑的一頭熱汗迎出來。

“大帥,梁府尊的棺槨已經到了,後衙已經看管起來了,正要將棺槨送進後衙。”江善長揖見了禮,急忙稟報。

“梁府尊忠勇之士,咱們去看看?”顧曦和江府尹感嘆了句,看向李桑柔道。

李桑柔點頭。

江善看了眼李桑柔,迎着李桑柔的目光,趕緊欠身微笑致意。

這位年青姑娘,他只見過一回,剛到鄱陽湖,去樓船拜見大帥那一回。

他們的船靠近樓船時,旁邊一條船上,甲板上支着大鍋,這位姑娘正對着大鍋炖肉調味兒,那鍋肉那香味兒,讓他滿嘴的口水差點兒當場掉下來。

原本,他當時緊張得很,要不是這香味兒,他注意不到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