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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在揚州城住了兩個來月,十一月初,悄悄啟程,離開了揚州城,往建樂城回去。

回到炒米巷宅子里,已經是臘月初九了,一進院門,大常就急急忙忙的指揮眾人,分派活計,大頭幾個趕緊打掃擦洗,黑馬去買大米白面活羊活豬,他和竄條一起,趕緊往魚行雞鴨行菜市買雞鴨魚蛋大蔥白菜。

連着兩年,都沒能好好過個年了,今年這個年,大常覺得一定得正正式式、熱熱鬧鬧的好好辦年,好好過年!

黑馬和小陸子幾個,自然是極其贊同大常的想法。

李桑柔連二門都沒進,就往隔沒多遠的孟彥清他們那座大院子過去。

大院子里,留守的十來個老雲夢衛剛剛迎進孟彥清等人,大門外,幾輛大車裡的東西還沒搬完。

見李桑柔不緊不慢的過來,正大包小包搬東西的衛福,急忙揚聲叫孟彥清:老大來了。

“我不找你們,過來看看艷娘怎麼樣了。”李桑柔笑着沖急迎出來的孟彥清擺手。

“她好多了,我帶大當家進去。”衛福急忙丟下大包小包,讓着李桑柔往側旁的小偏院過去。

小偏院里,艷娘穿着靛青面棉襖棉裙,坐在院子里,正用力納着只鞋底兒,見衛福側身讓着李桑柔進來,急忙放下鞋底,扶着椅子扶手,想要撐站起來。

“看氣色好多了。”李桑柔忙上前扶了把艷娘,按着她重新坐下。

“好很了!”衛福語調輕快,“大當家走後,幾位老太醫又一起來過兩回,議了半天,說是得從驅蟲入手,說要不然,飲食不能養人。

艷娘身子弱,受不住,這驅蟲,驅了兩三個月,才算驅乾淨,之後又病了一場,後頭就好的快了,現如今正下針調理足痹的毛病兒。”

“多虧了大當家。”艷娘被李桑柔按回扶手椅里,低頭欠身。

“有足痹的毛病兒,這手也容易痛,納鞋底兒要用力,你的眼睛也沒全好。”李桑柔拿起鞋底兒摸了摸,仔細看了看艷娘的眼。

“她閑不住,說腳不能動,手不能再閑着了。

“我讓她做點兒輕巧的活計,她說看不清,走不齊針腳,非要納鞋底。

“你看,大當家也說了,你這手不能再幹活了。”衛福伸手拿過鞋底兒,搬了把椅子過來,遞給李桑柔。

“成天閑着,那不成了廢人了。”艷娘聲調很輕。

“先養好,再說別的。”李桑柔坐到艷娘旁邊。

“我覺得好的差不多了,他還是什麼都不讓我做,說我得養着。

“瞧着他一個大男人,洗洗涮涮,忙裡忙外,您說,哪能這樣?

“我能動了,哪還能讓他一個大男人這麼里里外外的侍候我。”艷娘看着李桑柔,輕聲細語。

“他能這麼侍候你,是他的福份。”李桑柔笑道。

“哪有這樣的,哪能這樣,他一個大男人。”艷娘很是不安。

“我早就跟你說過,能再見到你,能侍候你,是我的福份,你看,大當家也這麼說。”衛福拎了只小凳子過來,坐到艷娘旁邊。

“世人說孝行,最好的孝行,是順父母心意。夫妻之間,應該也是這樣,是不是?

“你想對他好,最好的好,不就是順着他的意。他想讓你活的好好兒的,高高興興,能一直陪着他,你就高高興興的陪着他,看着他幹活,陪着他說說話兒。他這會兒想讓你安安心心把身體養好,你就安安心心把身體養好。

“至於洗洗涮涮這些小事,你做還是他做,他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是不是?”

李桑柔想了想,微笑道。

“大當家這話在理,就是這樣。”衛福急忙接話道。

“大當家真會勸人。”艷娘沖李桑柔欠身。

“你要是覺得大男人不該洗洗涮涮,那也得先安心養好,等病都好了,有力氣了,你覺得哪些活不該男人沾手,那就不讓他沾手好了。”李桑柔笑道:“你們兩個過日子,該怎麼過,當然是你說了算。”

“哪能我說了算,都是男人當家作主……”艷娘一句話沒說完,衛福笑道:“要真是我當家作主,那我就作主,咱家裡就該我做飯涮鍋!”

“哪能這樣!”艷娘唉了一聲。

“你看還是你當家作主。”衛福接話笑道。

艷娘唉了一聲,忍不住笑。

李桑柔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站起來,“你們兩個慢慢商量當家作主的事兒吧。我先走了。你別動。”李桑柔示意艷娘。

“我送大當家。你別動。”衛福急忙站起來,彎腰按住艷娘,跟着李桑柔往外送。

“艷娘就是這樣脾氣,總覺得該她侍候我,不該我侍候她,天天跟我叨叨。”

出了院子,衛福和李桑柔笑道。

“你明白就好。這些年,你至少有一群生死與共的夥伴,她只有一個人,活在群狼環伺之中,艱難求生,她比你難得多,你要多體諒她。”李桑柔緩聲道。

“是。”衛福喉嚨一哽,“我知道,大當家放心。”

……………………

李桑柔從老雲夢衛大院出來,看看已經夕陽西下,學堂應該已經放學了,順路買了幾包松子糖什麼的,往張貓家過去。

李桑柔揚聲叫着秀兒,推開院門。

秀兒從堂屋探頭出來,見是李桑柔,一聲驚喜尖叫,“是姨姨!”

尖叫聲沒落,秀兒身後,大壯先一頭扎出來,翠兒和果姐兒同時衝出來,尖叫着沖向李桑柔。

“咦,少了一個么。”李桑柔張着胳膊,由着幾個孩子撲到她身上。

“曼姐兒家搬了新宅子,就在那邊,隔兩條巷子!”翠兒一如既往的搶話最快。

“她家今天安灶,放了學就趕緊回去了。”秀兒從李桑柔手裡接過松子糖等大包小包。

“搬新宅子啦,那你們谷嬸子呢?也買新宅子了?”李桑柔牽着果姐兒,往屋裡走。

“都買了,谷嬸子最早買的,原本韓嬸子沒急着買,韓嬸子想看個跟咱們近一點兒的,可是宅子漲錢了,韓嬸子就急了,就趕緊買了。”

秀兒抱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在李桑柔前面,一路倒退着走。

“就隔兩條巷子,我覺得不遠!”翠兒甩着李桑柔的胳膊。

“要繞過去,挺遠的。”果姐兒兩隻手拽着李桑柔一隻手,從李桑柔身前,伸頭和翠兒說話。

“這家算最近了,沒辦法啦,再不買又要漲錢了,等不起啊。”秀兒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

李桑柔失笑。

廚房門口,老王嫂子探頭出來,和李桑柔打招呼。

“王嬸,你把菜都洗好,等我娘回來,讓我娘做飯。”秀兒揚聲交待了句。

“你娘一會兒就回來?”李桑柔被簇擁進屋。

“說是今天回來吃晚上飯,快了。”秀兒將滿懷的吃食放到桌子上,忙着拿茶葉茶碗,給李桑柔沏茶。

一壺茶沒沏好,院門口就傳進來張貓的聲音,“妮兒呢?大壯!王嫂子!”

“娘回來了!”

除了正在沏茶的秀兒,翠兒果姐兒以及大壯,一起擠出去。

“娘!娘!姨姨來了!姨姨來了!”

“哪個姨姨?”

院子里喊成一片。李桑柔站起來,看着抱着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張貓。

“瞧阿娘問的,還哪個姨姨,說的好像俺們有多少多少姨姨!”秀兒沏好茶,趕緊迎出去,和王嫂子一起,從張貓身上把大包小包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