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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不不,不行!”比起突然被盧氏叫了名字,更讓顧青竹震驚的,是她說出的話。

“我明日是肯定不行的,你若拒絕,我只好讓宋允湘接手,你服氣?!”盧氏臉色蒼白,目光冷厲道。

顧青竹猛地抬頭:“娘,你都知道了?”

盧氏半點不理,毫不客氣地說:“你們私底下鬧什麼,我懶得管,你既做了慕家少夫人,就註定不能像鄉野農婦一般,太太平平過一生!你要麼拿出少夫人的氣度來處理事情,要麼像個窩囊廢只配被人欺負!”

顧青竹哪怕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宋允湘一旦在慕府主事,自己定然落不得什麼好。

慕錦成見顧青竹沉默不語,只當她怕了,遂求情道:“娘,青竹才來,跟您學習掌家也沒有多少日子,哪裡能獨立做得了這事,你不是為難她嗎?”

“我的兒,誰活在這世上不為難?你不想我為難你媳婦,難道是想逼我明兒拖着半條命去處置家事!”盧氏難得對慕錦成嚴詞厲色,想來是真惱了。

慕錦成一時無話可說,只得賭氣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顧青竹望了眼他,彎腰順順盧氏的胸口道:“娘,您別動氣,媳婦答應就是。”

“明兒,我會讓茯苓和熊永年陪你一同處理事情,只要這些日子你用心學了,必定不會出什麼岔子。”聽她應了,盧氏緩了語氣道。

“謝謝娘。”顧青竹心裡一下子定了,茯苓跟盧氏多年,熊永年是府里的大管家,有這兩人幫襯,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盧氏冷不丁又說:“你也別全指着他們,茯苓和熊永年再怎麼說也是底下人,你是少夫人,不要讓那些不安分的,拿捏住你,當你是個看下人臉色的主子!”

顧青竹打了個寒顫,低聲道:“媳婦知道了。”

“你倆回去吧,我也累了。”盧氏疲憊地閉上眼睛。

茯苓放下帳幔,送顧青竹和慕錦成出去,走到院門口,她低聲說:“少夫人,你那日核算賬目,算的是對的。”

顧青竹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茯苓勉強笑了笑,矮身行禮:“那日夫人故意讓我貼了張錯的紙條,為的就是考驗你,奴婢相信,明日少夫人一定能行!”

院門在身後徐徐關上,顧青竹仰頭看慕錦成:“我既是對的,那宋允湘就是錯的嘍。”

慕錦成故意板著臉道:“娘也真是的,承認自個兒媳婦能幹有這麼難嗎?害我媳婦那日把手都練抖了。”

“你快別說了!”顧青竹見他又口沒遮攔地胡說八道,急急地伸手捂他的嘴。

慕錦成順勢抓住她的手說:“你別擔心,我明兒陪你一起。”

“我才不要你陪,你分明是為逃學找由頭。”顧青竹低哼一聲,往回走。

慕錦成緊跟幾步,走在她旁邊,此時已是冬末,路邊垂下的迎春花已經三三兩兩地綻放了,點點嬌黃在黝黑的泥地上格外顯眼。

月洞門旁的一盞燈籠被風吹滅了,巡夜的婆子大概還沒發現,好在最近天氣好,道路乾燥,縱使不甚明亮,也不用擔心踩到泥坑裡。

兩人走着,顧青竹不小心踩到一顆小石子,腳下一歪,整個人向旁邊栽去,慕錦成眼疾手快,一把撈住顧青竹的腰,將她帶到自個懷裡。

“快放手,一會兒讓嬤嬤們看見。”顧青竹很快站定,低頭窘迫道。

在暗淡夜色掩映下,慕錦成不知哪來的膽子,他抱着顧青竹不撒手,低語:“我這輩子只娶你一人,也只與你生孩子!”

顧青竹聞言,猛然抬頭,正對上他漆黑的眼眸,如幽潭古井,更似浩瀚星海,她在那片星海里看見一個小小的自己。

慕錦成這麼近地擁着她,聞到她身上清雅的竹葉青草味道,心曠神怡。

“青竹,我想親親你。”慕錦成說著,趁顧青竹還沒反應過來,飛快地在她唇角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他不是不想盡情汲取她的芬芳,只是……不太敢。

顧青竹正要打他,卻聽不遠處傳來踏踏的腳步聲,急急地推了他一把:“回去再和你算賬!”

兩人剛拉開半步走出不遠,迎面就遇見幾個年長的婆子,她們見着兩夫妻,恭謹地問好。

慕錦成站定,一本正經地說:“前面燈籠滅了一個,你們快去點上,再有,這路上的石子小坑,明日找人清理修補一下,我剛才走過那裡,差點摔死!”

領頭的婆子忙不迭地陪不是:“三爺無事吧,放心,我明日就帶着人把路上拾掇好。”

其餘幾個婆子也跟着點頭哈腰,她們見慕錦成似乎心情不錯,並不打算深入追究,趕忙逃似的跑去點燈。

“走吧,我還等着你跟我算賬!”慕錦成曖昧地笑。

顧青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啥正經好話,遂給了他一個白眼。

他們進了屋,脫去厚重外裳,右玉送了茶來:“左雲今兒到方嬤嬤那裡領茶葉,說是春茶沒有了,只領了些秋茶茶餅,我煮的淡,爺和少夫人將就喝吧。”

“我無所謂,解渴就行。”慕錦成不以為然,端起一杯就喝。

味道確實差的太遠,喝完,慕錦成不禁皺起了眉頭。

顧青竹惦記明天要早起,搖頭道:“我喝些白水吧,晚上喝了茶睡不着。”

慕錦成放下茶盞,吧唧了下嘴裡的苦味:“明兒,讓寶應到韓老頭那裡要茶去,咱家就是賣茶的,如今弄得自個都沒得喝,這像什麼話!”

右玉幫他散了頭髮,點頭道:“今兒晚了,我明兒對寶應講。”

兩人洗漱後,早早睡下,慕錦成喝了茶,沒什麼困意,但怕吵着顧青竹,只得歪在榻上看一本閑書。

隔了會兒,睡在床上的顧青竹突然問:“你還醒着嗎?”

“怎麼了,怕了?”慕錦成合上書,想起那日珠算比賽前夜,她也是這般擔心地睡不着。

顧青竹低哼了一聲:“我有啥可怕的,就算捅下天大的簍子,也有娘在後頭收拾殘局,況且,我到三月就走了,何懼府里那些人的褒貶。”

離三月愈近,慕錦成愈加聽不得她要走的話,心裡堵得慌,悶悶地說:“既不是為了這個,那是怎麼了?”

“娘為什麼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我?她平日對我可沒對宋允湘好。”顧青竹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問題困擾得她睡不踏實。

“傻丫頭,你和宋允湘怎麼能相提並論?”慕錦成笑,旋即怕她誤會,趕忙又說:“你是娘的兒媳婦,將來是要和她共同生活幾十年的人,理該信任親近,而宋允湘說到底是宋家的表小姐,不說她與我們隔着一層,就算是慕家正經小姐,將來也是要出嫁的,娘怎麼可能將掌家的權利交給她呢。”

“哦。”顧青竹似懂非懂地應了,老床隨之發出咯吱的細微一響,“我困了,睡覺,你也早些睡,明兒別跟着我!”

慕錦成啞然失笑,這丫頭,逞強的毛病啥時候能改改呀。

且不說蕤華院中,一人睡,一人醒,再說,朝暉院中,茯苓送了顧青竹和慕錦成,回到內室,只聽盧氏隔着帳幔喚;“茯苓。”

“夫人,怎麼了?”茯苓生怕她有什麼閃失,急急地撩開半邊帳幔掛在金鉤上。

盧氏閉眼躺在床上:“明兒,你一早去找永年來,少夫人處置事情,若不是太離譜,你們只管看着,不要隨便插手。”

茯苓點點頭,喉間哽咽,卻裝做無事道:“奴婢知道了。少夫人那般聰慧,定然不會辜負您的良苦用心。”

“明日的事可不是那麼好處置的,且由着她辦,反正我過幾日就恢復了,就算出了紕漏,也來得及補救。”盧氏幽幽嘆了口氣。

主僕兩人正說著,外頭櫻桃說:“夫人,表小姐和四小姐來了。”

盧氏無聲地揮揮手,茯苓出去了。

“夫人下午吹了風,頭疼病犯了,這會兒吃了葯,剛躺下迷糊着了,兩位小姐就別打擾了,等夫人醒了,奴婢一定轉告小姐們的孝心。”茯苓曲身行禮。

“那明日……”宋允湘眨了眨眼睛道。

茯苓又行一禮:“夫人先前交代,她身子不爽利,表小姐也歇幾日,天天早起聽那些個瑣碎事,也累人的。”

“……好吧。”宋允湘有些失望,垂下眉眼道。

櫻桃送走兩位小姐,過了一會兒,羅霜降急匆匆來了,她聽說了東府的事,換了外裳就過府來。

盧氏不見宋允湘和慕婉成,卻讓茯苓將羅霜降請了進來。

及到床前,羅霜降一見盧氏的面,嚇了一跳:“大嫂,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你聽外頭。”盧氏屏住呼吸,努力豎起耳朵。

外間除了風聲就是寒意,羅霜降什麼也聽不見,不解得搖頭。

“你聽她笑得多猖狂,指望生個兒子分家產啊!”盧氏眯着眼睛,滿臉恨意。

“大嫂,你想開些。”羅霜降心裡一驚,握着她的手道。

盧氏紅了眼眶,低聲說:“弟妹,說句沒出息的話,嫂嫂羨慕你呀,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嫁自己想嫁的人,而那人同樣視你如珍如寶,如此恣意快活過一生。”

羅霜降握着她的手不說話,她的今世所有,都是老天爺格外賞的,她要傾盡一切過好每一天。

隔了會兒,盧氏淡然地說:“明兒,青竹掌家管事,你來給她坐個鎮。”

這消息震得羅霜降嗓音發顫:“青竹才學幾天,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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