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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兒子這般體貼的話,慕紹堂心中萬分欣慰,他微微一笑道:“這次還是我去吧,燕安城中,我有熟識的人,你二叔還給我寫了幾張拜帖,到時上門探探消息,再做打算,你們放心吧,必然不會有事的。

倒是你們在家,一要妥當地看管鋪子,二要照顧好你們祖母和母親,這兩件事,擔子都不輕,我希望你們能挑起來,千萬別讓我失望。”

見他如此說,慕錦成只當他看不上自個做事,遂也不好再說什麼,再則,老爹向來是十分穩妥謹慎的人,他只得點頭答應了。

晚間,慕紹堂和盧氏說起這事,盧氏雖覺突然,卻也知道攔不住,趕忙連夜收拾東西,穿的用的準備了一大包。

慕紹堂走近,攬着她不再纖細的腰身道:“不用這麼多,不過十天半個月,我就回來了,切記,別告訴娘,免得她擔心。”

盧氏忽然感到心中一陣針扎的疼,她往後靠了靠,倚在他的臂彎里,幽幽道:“你說過,以後要陪着我好好過的。”

“嗯。”慕紹堂低聲應道。

次日,天邊剛一破曉,慕錦成和顧青竹就起了,他們趕到朝暉院時,慕紹堂正在吃早飯,盧氏不知去了哪裡,並不在屋裡。

“來得這麼早,你們吃了嗎?”慕紹堂穿着一件黛青色暗紋長袍,氣定神閑地問。

“吃了。”慕錦成意外地吞了下口水。

他們兩個昨晚研究了半天,總覺今日之行不同尋常,可見慕紹堂這般,又覺自個猜錯了。

“今兒的雞汁湯包味道十分好,你們也來嘗一嘗吧。”慕紹堂似乎沒看見他眼中的疑惑,自顧道。

櫻桃送上碗筷,慕錦成和顧青竹相互望了一眼,只得坐下,慕錦成吃得漫不經心,差點被滾燙的湯汁燙着。

慕紹堂接過熱帕子擦手,淡淡地說:“你呀,做事還是得沉住氣,心裡有什麼事,臉上就露出來,萬萬不行的,你這樣,我如何放心將慕家和三生交給你?”

“爹教訓得是,但您此去會不會有危險?”慕錦成不管慕紹堂的責備,擔心地問。

“這世上,何時何地沒有危險?出門走在大街上,也可能被馬車撞,我已經周密安排過了,你不必擔心。”慕紹堂微微搖頭。

“爹,這是九公主的玉佩和七王爺給的荷花燈,你帶着吧,說不定能派上用場。”顧青竹將帶來的小包袱放在桌上。

慕紹堂解開藍色的細棉布,只見裡面靜靜躺着黃玉牡丹佩,和兩盞收攏的金瓣玉盞的荷花燈。

他取了一盞燈,道:“我只要這個就好,玉佩還是你帶着吧,擱着失了光澤,沒靈氣了。”

“好。”顧青竹將玉佩掛在腰間。

慕紹堂叮囑道:“你們在家好生照料鋪子,掌柜們都很好,可做主家的不能懶,凡事都推給下面人,遲早要出事的。”

“嗯,我們曉得的。”慕錦成答應了,轉頭張望,“我娘呢?我怎麼沒見她?”

“她昨兒說要上慈恩寺求平安符,我叫她不要去,可今兒天沒亮,她就走了,約莫就要回來了。”慕紹堂望了望外間的天色。

今兒是個好天氣,過了初夏,陽光一日日炙熱起來,一早便將金芒遍撒,刺得人睜不開眼。

及到辰時末,盧氏匆匆而回,她將一個刺繡精美的湛藍荷包掛在慕紹堂腰間,着意撫了撫,嘴唇翕動,不知念叨了句什麼。

“好了,我該走了。”慕紹堂握了握她的胳膊。

盧氏一怔,沖他笑了一下:“早些回來。”

“放心。”慕紹堂大步離開。

盧氏和慕錦成夫婦送到門口,直到慕紹堂的馬車走過拐角看不見了。

慕錦成只覺身邊的盧氏往他身上一歪,他低聲驚呼:“娘!”

顧青竹趕忙伸手一把拉住,兩人將盧氏扶了進去。

盧氏頭疼未愈,又來回急急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心焦加上吹了涼風,病症又加重了,慕錦成趕忙派人去請譚立德。

都是積年的老毛病,一時發作起來,譚立德也沒什麼好法子,不過用藥將養着。

盧氏一醒,就把慕錦成和顧青竹趕到外頭管鋪子去了,她心裡明鏡似的,慕紹堂雖把事情說得簡單,實則越是這個時候,越容易出問題。

這些話,她自然不會對從小嬌養的小兒子說的,只叫他們盯緊了鋪子。

慕紹堂帶着慶豐幾人走了兩日後,楊廣儒讓錢莊的腳力行雇了一條船,張大了帆,將一船沉甸甸的貨送往燕安城。

錢莊的腳力行,表面上接些送貨押貨的零散買賣,最重要的是按楊廣儒的安排,給各家分店倒騰現~貨金銀,平衡各處的庫存和兌換需求,他們都是錢莊花錢養着的,手腳工夫不弱,為保萬一,這次慕紹台還額外指派寧渡押船。

寧渡原是慕家軍蛟龍營主將,天生神力,肩可扛鼎,擅使雙鐧,十分驍勇善戰。

雖說有過軍籍的兵士不得入燕安城,但寧渡是死裡逃生,花名冊上早被紅筆勾去了名字,故而,慕紹台才敢讓他押船進京。

陸路水路,一路平安,一晃就過去了數日。

慕錦成和顧青竹不敢懈怠,每日都到鋪子里去,慕錦成每到晚上,就扳着手指頭,和顧青竹盤算,他爹幾時進燕安城,見了什麼人,會遇見什麼事。

慕紹堂臨走時說是去尋茶山,他帶人出南蒼縣,也被很多人看見,故而,當時並沒有多少人起疑,可一走十多天沒回來,且慕家二爺去了燕安城,眼看着已經一月有餘還未歸,南蒼縣漸漸傳出不好的風聲。

首先是三生糧鋪被人連着搶購了好幾日,這時節,小滿將了,雖說南邊的糧商還沒過來,可早過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其他家的糧行都沒啥大動靜,偏三生被擠得水泄不通。

顧青竹讓關百昌掛了限購的牌子,三生在災年都沒漲過價,此時自然更不會將囤貨起價的罪名,攬在自個頭上。

而後是三生珍寶行,溫如禮進了一批大顆的南海珍珠,個個溜圓玉潤,可之前一直有意要買的夫人小姐,突然以各種理由不買了,幸而,他聽了慕紹堂的話,只進了原來的三成,雖說壓了資金,卻是不多。

再就是三生錢莊,每日來兌現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楊廣儒早按慕紹堂的話,在南蒼縣準備了足夠的現銀,就算存戶全部兌換,他也能應付。

三生酒樓晚間的生意,第一次出現了空座的情況,聽了這個消息,在家裡養胎的羅霜降第二日立時趕到酒樓,從進的食材到廚師手藝,她仔細查了一遍,半點問題都沒發現,可食客就是如退潮似的流走了。

而與三生產生鮮明對比的是錢家和宋家,這兩家的生意不知為何,突然好得過了頭,就連宋家那處破敗了十幾年的旅店都重新裝修過了。

這所有的一切,容不得旁人不多想,市井流言一夜間便傳開了,慕家的貢茶出了問題,慕明成被關押,慕紹堂趕去救了。

這般接近真相的流言,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這是誰,連等邸報和風雅集的時間都不給了。

眾家掌柜聽了這個消息,立時都到茶行來找顧青竹夫婦,此時已經隱瞞不下去,顧青竹只得實言相告,掌柜們見是真的,一時震驚不已。

“這可怎麼辦?二爺和老爺都不在,誰來主事?”周儉是直性子,急赤白臉地嚷嚷。

“我記得老爺那日請我們吃飯,說讓少夫人代管三生。”關百昌抬眼道。

“她……”另一個掌柜沒把話說完,但他的口氣已經不消多說了。

顧青竹上前行禮:“各位叔伯,你們都是三生的老人,請相信我,這次不過是一時的坎坷,只要我們齊心合力,一定能度過難關,慕家貢茶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老爺和二爺肯定會很快平安歸來的!”

慕錦成跟着拱手:“我是你們看着長大的,小時候不懂事,沒少給各位掌柜添亂,但打今兒起,我必定用心努力,還請各位與慕家與三生共進退!”

難得見他如此嚴肅誠懇,眾掌柜面面相覷,沉默無言。

楊廣儒微咳了一聲道:“大家聽我倚老賣老一回,老爺這些年待諸位不薄,咱們與他主僕一場,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撒手不管,少夫人既是老爺安排的,我們自然是要聽她的,大家且忍耐些,不日就會柳暗花明也說一定。”

他在三生是極有威望的,大家見他這般說,也不好反駁,只得各自回去管理自己的事。

南蒼縣中被人一步步緊逼,而燕安城那邊已經好幾天沒消息了,慕錦成和顧青竹為了穩住盧氏的病情,只得一直撒謊,說慕紹堂在那邊事情辦得很順利,過些日子就要回來了。

可是外頭的境況越來越糟,各家鋪子幾乎賣不動東西,而錢莊每天都在被瘋狂兌現,這顯然是想要生生拖垮三生啊。

顧青竹已經連着好幾日睡不好覺,一則擔心燕安城那邊出意外,再則三生錢莊一再告急,除了南蒼縣,其他分店也開始出現只兌不存的情況,楊廣儒給的時間是十天。

也就是說,過了十天,三生錢莊就再付不出錢了,若是發生存戶擠兌現象,恐怕連十天都撐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