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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們聞聲而動,拿出竹板子,照着錢有財和錢溢的臉,左右開工,一頓噼里啪啦,錢溢年輕,兩頰只是紅腫鼓脹,錢有財乾瘦得只剩皮包骨,衙役們不會因為他年紀大就手下留情,十竹板下去,一張嘴吐出滿口的血,還混着兩個老黃牙。

錢溢不服:“慕錦成也說話了,你們為什麼不打……”

他一個“他”字還沒說出來,不耐煩的衙役就對着他的嘴猛抽了一下,立時皮破血流,牙齒鬆動。

吃了苦頭的錢溢,捂着嘴,再不敢說話。

見錢家人都老實了,徐政十分滿意這頓下馬威的打,隔了會兒,他問:“慕錦成訴錢家陷害,故意毀壞貢茶,你們有啥辯解的?”

錢有財和錢溢都被打得開不了口,錢漲撲在地上道:“大人,冤枉!貢茶是皇差,我們只是普通商戶人家,如何能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徐政扯了下嘴角:“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帶丁武白夜!”

錢漲回頭,陽光刺眼,他不禁眯了眯,只見兩個人被推了進來。

徐政例行公事地問:“堂下可是丁武和白夜?”

“是草民。”兩人跪在地上回答。

“王書令,你把之前的口供念一遍給他們聽。”徐政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小吏。

“……丁武如實供述,於城外截殺慕家車馬,系錢漲指使。”王書令念得字正腔圓,在場的人俱都聽得清清楚楚。

錢漲連連磕頭:“大人,小民冤枉,丁武原是我府上家丁,因偷盜財物,怕被責罰,連夜逃走了,卻沒想到被慕家收買,竟在這裡含血噴人,誣告於我!”

徐政微微探身:“那白夜在刑部門口暗殺人證,你又做何解釋?”

“他……他……他是我的長隨,我派他來追丁武,可能……可能見他要賣主求榮,所以,一時情急,糊塗犯了錯。”錢漲伏在地上,眼珠子亂轉,斷斷續續地說。

“好一張利嘴!一個家賊身上還帶着見血封喉的毒藥,準備為誰死?”徐政冷笑,“繼續帶人證!”

錢漲頭上大顆的汗珠滾落,他看了眼錢有財,見後者面色難看,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按說,錢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坊間不會沒有半點風聲,白夜在城外山莊秘密訓練的五十名死士,前後折了不少,如今只剩五六個,他們應該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錢漲本以為刑部來人,他能周旋一二,故而,一直沒有發解救信號,卻不料,袁鵬雷厲風行,根本沒給他喘息說話的機會,一交接清楚,立時帶上了船,臨走的時候,他只來得及在門口丟下自己的帕子。

大船日夜航行,一走五日,路上半點動靜都沒有,錢漲焦心萬分,只當死士沒有看見他留下的訊號。

徐政的那聲冷笑,陡然讓他後脊發涼,他這會兒寧願死士們什麼沒做。

正當他胡亂猜測的時候,外面押進來三個黑衣人,跟在他們身後來的是袁鵬。

袁鵬拱手道:“回大人,這三人在我們押解錢家父子回京的路上,企圖鑿船救人,被我的兵士逮住,另有三個負隅頑抗,服毒自盡了。”

徐政曲指叩了叩桌子:“錢漲,這幾人是為救你而來,你總不至於說是慕家設的圈套吧。”

“這……,我不認識!”錢漲打定主意,死不認賬。

慕錦成厲聲道:“錢漲,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火燒三生貢茶庫房,襲擊謝家茶車,燕安城外截殺我們,這一樁樁一件件,豈是你一句不認識,可以抵賴得了的!”

顧青竹俯身磕頭:“回稟大人,當初三生被燒,我家夫君曾經逮住一個黑衣人,現在還關在南蒼縣地牢里,經慕將軍確認,那是一名海寇,名叫阮仲六!”

阮仲六的名字一經顧青竹說出口,錢家一眾人等俱都一驚,臉色異變。

錢漲自然認得阮仲六,可顧青竹說他是海寇,則讓他很意外,聯想到當初白夜極力想要救他,雖被他否決了,但之後,白夜有沒有想過法子,他就不知道了,或許只是沒有成功罷了。

他想到這裡,不禁朝白夜望去,只見他低頭跪在那裡,好像大堂上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

阮仲六到底是什麼人,這會兒,似乎已不重要了,南蒼縣離燕安城有千里之遙,此時的錢漲只能孤注一擲地賭一把:“臭丫頭,你這是不打自招,慕紹台為什麼被抓,就是因為暗中勾結海寇,你如今居然聯合海寇栽贓,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這一次,錢家所有的身價都賠光了,錢漲只有將寶押在錢漫身上,只要她去找林坤,動用上面的關係,不要說一個阮仲六,就是十個也不夠路上死的!

“錢大公子,這麼想見故人?”袁鵬輕笑。

他拍了拍巴掌,外頭又進來三個人。

錢漲一回頭,幾乎一口咬掉舌頭,來的不僅有阮仲六,還有押解他的梁滿倉和南蒼縣縣衙看門人老荊頭。

“大人,快抓住他,他叫梁滿倉,是殺害南蒼縣聚寶錢莊肖掌柜的兇手,府衙出過懸賞布告的!”錢漲大喊,企圖轉移上坐幾位的注意力。

“大呼小叫什麼,想討打?先把你自個的事情交代清楚,再管旁人的事!”徐政猛地一拍驚堂木。

見徐政不買賬,錢漲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堂下之人,報上姓名,為何而來?”徐政緩了緩口氣問。

梁滿倉拱手道:“在下樑滿倉,南蒼縣縣衙捕頭,應袁統領要求,和荊爺押解犯人進京,此人是三生茶行縱火案的案犯,更是一名海寇,非常狡猾危險。”

顧青竹回眸,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着梁滿倉,一時又驚又喜。

梁滿倉朝她點了點頭。

“錢漲,你還有啥說的!”徐政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只等他說出其他狡辯的話來。

錢漲死扛,昂着頭道::“我不認識這些人,大人難道想將我屈打成招?”

“那就讓你見見認識的人,死死心。”徐政揮手。

這次進來的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錢漫和宋允蟠。

一見他倆,錢漲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你們……你們怎麼在一起?”

“瞧他們一身衣裳不就知道了。”袁鵬低哼了一聲:“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多日,幹什麼,還用問嗎?宋允蟠為了錢家,更為了自個,還妄圖出城搬救兵,只可惜沒成功。”

錢漲的目光幾乎要將宋允蟠千刀萬剮,而後者卻揚起嘴角,一臉報復的快感,錢漫則痛苦絕望地癱在地上。

“這下你還有什麼說的!”徐政見他臉色不佳,又緊逼道。

“就算他們都是我的人,也是錢家和慕家的私怨,他有損失,我還死了人,不是扯平了么,至於貢茶,那歸茶馬司管,關我一個商戶什麼關係!”在強大的證據面前,錢漲再也推脫不掉罪責,只得敷衍道。

如今錢漫也被抓了,最後的期望沒有了,這個時候,為了保全自個,他可不會為誰遮掩,當毫無價值的替罪羊。

慕錦成開口道:“南蒼縣茶馬司原副使丁永道在收茶時,故意蒙蔽家父,讓他在商戶自主送茶的文書上簽字,推諉責任,以致貢茶在運送途中出了事。

這雖說是茶馬司的事,但錢家也脫不了干係,若不是做了虧心事,在知道我們是來鳴冤的情況,還在城外布局截殺,這分明是不想貢茶案被翻案!”

邊一直沒說話的藍千蘊突然開口道:“慕明成的案卷,我調出來看過,經鑒定,茶葉被毀,是被水淋濕發霉變質,我詢問了那幾日他們行程的天氣,確實有幾天下雨。

但據慕明成說,他們給茶箱包了油布,並且遇着大雨天,都找了地方避雨,雖說,茶葉保管不易,但在這般謹慎小心之下,就算有損,也不會全壞掉。

這顯然是蓄謀已久的,有人故意給茶包澆水,且每日澆一點,如此茶葉幹了又濕,濕了又干,才會徹底壞了。

這個人一定是跟着送茶車隊同行,慕家家僕都是慕紹堂親自挑選的,且這些人都還在刑部大牢里關着,另一撥人則是茶馬司的差人,袁鵬,你可查過,誰在這段時間不幹了?”

“卑職查到兩個人,一個因父親過世,回家守喪,已經找到,而另一個幹得時間不長,幾乎只送了一趟貢茶,回來就得暴病死了,留下孤兒寡母,不過他家裡日子好像突然好了,初夏時剛買了兩塊地。”袁鵬朗聲回答。

“這倒奇了,家裡死了頂樑柱,還能買地?”徐政的眼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錢漲。

“我那日去時,那婦人正和她婆婆吵架,說地是她男人用命換的,不肯賣了給小叔子娶媳婦。我便問那婦人是怎麼回事,她給了我一封遺書。”袁鵬說著,從袖袋中取出一張摺疊成四四方方的紙。

“念!”藍千蘊擰眉道。

袁鵬打開那張被磨得起毛的紙:“栓子娘,錢家大爺讓我跟車隊去燕安城,交代我做一件事,他答應先給我二十兩銀子,事後再給三十兩,若是我沒回來,你記得去要。”

袁鵬讀完,對錢漲說:“錢大爺,那婦人還惦記着剩下的三十兩,請我代為討要,你快些給了吧。”

今天仿若末日,所有出乎意料的壞事接踵而來,錢漲頭腦昏昏的,不及細辯,大叫道:“胡說八道,分明只有二十兩!”

大堂之上,一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錢有財捂着臉,狠瞪錢漲。

“大人明鑒,錢大爺自己認了。”袁鵬說著,將紙片又塞回袖袋。

“你……”錢漲被他老爹殺人的目光一逼,渾身一顫,突然清明了幾許,“原來,你根本沒有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