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林商並未陷入絕對的悲觀。

合格的社畜,懂得隨時隨地的調整自己的情緒,並且找到一個有利於自己的出口。

“但是你還是讓我進來了!”

“因為你想看看蟻林軍的最後一人,是何等的落魄。更想當著我的面,嘲諷一番林髓將軍,以泄心頭之恨。”林商開始用言語刺激這名黑面中年。

只是黑面中年卻不為所動,只是表情平淡道:“思路不錯,但是太生澀了。當年的林髓,就絕不會說出這些幼稚的話。”

“你既然是蟻林軍的最後一人,那麼會有一些人,希望你繼續活着。但是更多的人···都想看着你死。這些人里,當然也包括了我。”黑面中年繼續說道。

“道門、佛門、武門、劍門、方士門···他們都曾經與林髓交好,所以當你找上門的時候,他們最着急驅逐你,與你劃清界限。而我元門···世人都知曉,我絕不會接納你,更不會給予你半點支持,我之所以沒有殺你,不過是受約於當年的誓言,所以我敢讓你踏入門來。”黑面中年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盯着林商看。

他這句話帶有極為強烈的暗示性和誘導性。

似乎在期待林商,給出一個令他滿意的動作,或者說一些令他滿意的話。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林商的眼中飛過一絲嘲諷。

雖然是社畜,但是也有底線和尊嚴。

何況,對方並非真的誠心實意想要指教。

不過是想要透過他,去折辱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這樣的傢伙令人噁心,那個人活着的時候,連屁都不敢嘣一個。人都死了,卻來耍這樣的花招。

看着轉身就要離開的林商,黑面中年眉頭一皺,表情冰冷道:“林三!你可知道,只要你走出了這一扇門,你就死定了。‘生死同袍,義往無回’之所以被名為天下第一契,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它能匯聚所有簽契者的力量,達成契約者之間的相互傳承與傳遞。”

林商猛然扭頭,打斷了黑面中年接下來的話。

因為他不確定,在聽完解釋之後,他是否真的不會心動。

“有些人死了,但是他們至少活着的時候,偉大若擎天之柱。有些人還活着,卻比死了還要卑微腐爛。”

“你覺得···你是活着?還是死了?”說完之後,林商再無遲疑,大步離去。

身後,似乎有元氣轟鳴,氣息激烈,撕破狂風的聲音。

但是這些,都沒有給林商造成任何的壓力。

當背上已經背負着一座太岳之山的時候,是不會在意這山上,是否突然多出了一塊石頭的。

在老者憤恨、怨毒,甚至滿含殺意,卻又不得不被迫忍耐的目光注視下,林商大大方方的踏出了元門的大門。

等走出了大門,重新回到了街上。

林商這才猛然驚醒,感覺自己之前就像着了魔一樣。

隨後稍稍苦笑。

雖然他並非真正的林三。

而是異界而來的林商,但是有些影響,似乎是正在潛移默化,對他造成改變。

這一場交談,對林商來講,並非毫無意義。

無論是友好的洽談,還是有爭執的罵街。

交流本身,就是一種信息的相互傳遞。

回到小巷裡的老宅,林商整個人都頓時鬆懈下來。

只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人不配財,必有所失’,林商肉體凡胎,根本無法承受由契約而來,應該由他繼承的那股龐大的力量。

即便這契約似乎也在冥冥中庇佑着他,但是強大且狂暴的力量,依舊是他無法承受的負擔。就像一座大山懸浮在頭頂,即便那壓力並未真的落在身上,撲面而來的威懾力,也足夠令人窒息膽寒。

林商甚至感覺自己的每一個呼吸,都在擠壓心臟,對臟腑造成極大的破壞。

第無數次清理記憶,希冀從記憶中,找到一些與修鍊有關的訊息。

似乎是只要身體變得強壯了,那麼對力量的承受度,也會跟着上漲。

但是,原本屬於林三的記憶里,殘留的只有一些簡短的軍營訓練畫面。

有練習如何揮刀劈砍,如何舉矛拼刺,如何使用一些軍用器械,更有各種軍號、軍旗代表的意思,然而更多的···還是關於蟻林軍,關於將軍林髓的事迹。

即便只是透過記憶,林商也能深切的感受到,前任對那位林髓將軍發自靈魂的崇拜。

鎮天將軍林髓,出自左荊林氏,三歲習武,十二歲便入伍,十四歲領着十八騎,突襲南胡統帥大營,生擒鳥巫魃咸,使得南胡軍中大亂,扭轉了對大濋不利的局勢。此戰之後,南胡被掃平,只有少量南胡人遁入荒山野林,再難成氣候。

此後二十載,林髓做過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甚至有傳言,天帝於天宮之中設立了新的天將神位,就為了等候林髓歸位,卻被林髓焚燒血誥,意傳天庭,直接拒絕。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林商躺在床上,猛然睜開雙眼。

掙扎着爬起身,然後盯着地板看。

一隻手,已經拔出了放在枕頭邊的軍刀。

啪!

木質卻早已經腐爛了大半的地板,突然木屑飛舞。

一個黃色的狗頭,從破開的窟窿里鑽出來。

再然後,林商就看到一條瘸了左後腿的黃狗,步履蹣跚的從洞里鑽出來,然後用探究加考察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麼說呢?挺討厭的,看見老人家行動不方便,也不知道過來扶一把。”黃狗開口說話了,一張嘴吐出的是一個老人的聲音,並且似乎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林商一驚。

“妖?”

黃狗似乎撇了一下嘴,有些不屑:“這還不明顯嗎?”

林商看了一眼除了會說話,其它地方簡直和路邊野狗沒多少區別的黃狗,點了點頭:“很明顯。”“很無恥!”黃狗肯定的回答道。

“我這不是在罵你,你現在的處境,無恥一點更有好處。”黃狗接着補充道。

林商聞言,卻眼頭微微一亮。

黃狗這話···有意思啊!

咳···咳···嘔!

黃狗開始咳嗽起來,大約咳了兩分鐘左右,才終於吐出來一個帶着粘液和嘔吐物的盒子。

“雖然挺討厭你的,不過這東西給你。記得背熟了就燒掉,還有···晉級為千人長之前,不要暴露。”說完之後,黃狗便夾着尾巴,跳回了坑裡。

林商看着那個坑,又想着來去如風的黃狗,稍加思索後,也不嫌棄,從地上將盒子撿起來。

用床頭的布巾擦拭乾凈表面的污漬,隨後打開了盒子。

當盒子開啟後,看到盒子里的東西,林商渾身一震,便感覺身體里又湧起了一股子氣力,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夜色漸濃,星月稀疏。

黃狗夾着尾巴,貼着城牆,挨着牆邊的影子,蹣跚的走着。

突然,它被攔了下來。

擋住它去路的,是一個瞎了眼的道人。

道人看起來已經很老、很老了,但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卻都只會覺得,他生機勃勃。

就像春天裡,從泥土裡搬開壓在頭頂的石頭,冒出來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