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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毓英坐定之後,有些拘束地左右瞟了幾眼,小聲和千鈺說道:“師兄,沒看到人啊,咱們是不是應該趕快離開。”

她這心裡,總是覺得有些慌。

千鈺安撫式地看了她一眼,沒搭腔,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堵與隔壁雅間公用的屏風。

他們所在的這間雅間是二樓最西頭的,右側是牆,臨街,左側則是唯一相鄰的另一間。剛才一路走來,千鈺能看到二樓其實還有好些空着的雅間,但那夥計卻是徑直將他們帶了最後這一間。

可惜屏風將對面遮擋得嚴嚴實實,千鈺聽不到對面的動靜,也就有一時半會兒無法確定隔壁有沒有人。

茶樓的夥計陸陸續續地上了點心和茶,也沒說旁的,悶頭就走了。

平巽攔住夥計,問道:“有酒嗎?”

夥計想了想,掛着笑回答道:“店裡的酒白日里都賣光了,若您要,小的幫您從酒窖里取來,就是要花上些時候。”

“那就煩請小哥幫我取來。”平巽說完,斜靠在桌上,撐着頭和千鈺一樣,將目光投向了一側的屏風。

裴易看着兩個師兄這般模樣,便雙手擊掌拍打了幾下,拈起桌上一塊糯糯的點心送入嘴裡。

好吃——!

他餮足地眯了眯眼睛,將一整碟點心都推到了蔣毓英面前,說道:“吃吃吃,師姐,拘束什麼?既然有人出錢,那就不能浪費了不是。”

蔣毓英咬着嘴唇白了他一眼,不說話,手垂在桌子底下絞着腿上放着的白日里師兄給她買來的刀穗玩。

千鈺看她這麼擔憂,便好聲安撫道:“別怕,不會有事,放心吧。”

裴易斜望着蔣毓英,一副我說什麼來着的樣子,隨後笑眯眯地捧起茶盞喝了一口,愜意地嘆了好。

沒錢,他們就只能窩在樓下大堂里,喝茶杆子泡的茶,還是四人一杯。

有錢真好。

雖然這是人家的錢。

但並不妨礙裴易在掌中氤氳的茶香里,感嘆一句,有錢真好。

平巽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略有些嫌棄地抿了一口後,又放下了,改為用手敲擊着桌面。

噠——

噠噠噠——

這時,屋頂傳來了快速踏瓦而過的聲音。

兩個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從茶樓頂上快速掠身落到了屋瓦之上,一旁被何玉然派出來盯梢李照的暗衛不得已抽身隱入暗中。

然而這兩人卻沒有離開,而是在屋頂上打將起來了,一招一式極其狠辣,令旁人根本無法插手。

聽到頂上的動靜,李照這才擱了茶盞起身。

她知道何玉然派了人過來跟蹤她,也知道這幾個人必定會翻牆爬屋,監視個徹底。所以,在曹輔國安排的人到之前,她不會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來。

隔壁四人在聽到動靜的那一刻立馬就站了起來,裴易嘴裡還塞着點心,他有些驚慌地兩個師兄一眼,伸手到背後打算抽刀。

“別急,是我。”李照走到屏風一側,屈指在上面輕輕叩了兩下,緩聲道。

千鈺稍稍鬆了一口氣,問道:“李姑娘是被人跟蹤了?”

平巽抬眸瞧了一眼頂上,隨後坐了下來,說:“李姑娘從藺不為手裡離開,看來應該是和何玉然商定完了。”

“急什麼?什麼人能合作,什麼人不能,我心裡有一桿秤。”李照瞥了他一眼,笑着繞過屏風,坐到了桌邊。

蔣毓英抱着彎刀,始終謹慎地聽着李照。

四個人中,最放鬆的就是裴易了。他手臂一展,坐下來,翻了個乾淨杯子給李照倒了一杯茶,說:“謝過李姑娘這頓請了。”

“不謝,好為俠義者,本不該處處捉襟見肘。”李照坦然地接過裴易遞來的茶,笑眯眯地說道。

建陽宗也並不是真就那麼窮困。

他們這四人之所以到現在混得這麼凄慘,蓋因這一路路過流民寨時,沒少接濟對方。

以平巽的話說是,他們尚且有衣穿,有飯吃,還有師父發的月銀,已經是天大的好運。若能將衣食住行節儉一些,接濟那些受難的百姓,便是一樁好事。

平巽自己好酒,這一路便是只喝過一頓,餘下的酒錢是全都散出去了。

這些還是薛懷在接到東閣遞來的消息之後,轉告李照,李照才知道,一時間甚是感慨。

亂世之中,有為富不仁者,自然也有俠之大者。

聽到如此的讚揚,建陽宗的四位非但沒有喜悅,反而是更謹慎了一些。他們一路跟着李照,可從不見李照有出去買什麼消息,怎麼對他們如此了如指掌?

“坐吧,何必那麼緊張?只是還得快些才是,在扳倒何玉然之前,不能讓他發現我們已經聯手。”李照拍了拍凳子,示意其他人坐下。

千鈺看她這麼淡然,遂坐了下來,問:“李姑娘這意思是,何玉然一時半會兒不會要我們搶劍了?”

何玉然如今有了新計劃,自然是用不上建陽宗來為他搶劍了。但這並不妨礙沈嬌娘反用建陽宗這一步棋,探查何玉然的底細。

“李姑娘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叫在下佩服。”千鈺斂眸抿了抿嘴,恭維了一句。

李照聞言,笑道:“運氣罷了。”

的確是運氣。

一切計劃皆如她所願,而那些超過她計劃之外的時,幸運又往往眷顧着她。

笑完,李照又連忙正色道:“明日我會帶上三秋不夜城與何玉然下到殷州城底下,我希望明天四位找何玉然請求同行。”

明天李照帶人去,何玉然是肯定不會同意的,說不定阮素素幾個人都沒辦法近身,所以她想要讓何玉然起碼能帶上自己相熟的人。

建陽宗的人雖然性格難測,但能行俠仗義的人,自然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之徒,相較於其他外人而言,是李照比較能信得過的那種。

“何玉然會同意嗎?”千鈺蹙眉問道。

李照卻是十分胸有成竹地說道:“幾位儘管提,他自會同意。”

在屋頂上的動靜結束之前,李照回了自己的雅間,她擱了一錠碎銀子到桌上,隨後便離開了茶樓。

距離茶樓兩條街遠的酒莊裡,曹輔國在得知李照離開之後,將手裡的小酒杯也放了下來。

一旁躬身的護衛問道:“大人,可是要回別館?”

曹輔國擺了擺手,走出幾步,又頓足,扭頭問道:“上官成玉這廝,看上去和安陽王不是同一條心,對否?”

護衛哪兒敢置詞,瞪着眼睛沒說話。

“不單單是他上官成玉和安陽王不是同一條心,這殷州城裡的幾位,看上去都是心懷鬼胎,其中那個姑娘最甚。”曹輔國說完,眯着眼睛,負手又坐回了位子上。

“大人,那位姑娘的身份您不是早就已經查實了?”護衛其實一直摸不準曹輔國這態度。

早在李照和那個江湖人士林宇屏現身時,曹輔國就已經認出了她是誰,但他卻依舊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一面示意暗處的護衛不要現身,一面又提點李照應對。

護衛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又不敢聲張。

“你們若是現了身,把人殺了,她和那個林宇屏又要如何才能和我搭上?”曹輔國笑了笑,瞥着護衛繼續說道:“陛下交給我的這個差事,難啊——若是這個李照心思機敏,能從這複雜棋局中安然脫身,那麼我將主子託付給她,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