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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蟬音的姬人,姿色如何?”

這是司馬芸在興緻勃勃地追問。

“雖說不如湘王妃美艷,不過卻另具一種我見猶憐的風情,據說連湘王也為她風情所誘,心生憐愛,否則湘王妃也不會把那姬人視作威脅,三番五次的想要將她驅逐,湘王當年應是因為湘王妃為了救他不死,竟膽大妄為於麗正門外擊登聞鼓鳴冤,見湘王妃着實容不下蟬音,才讓蟬音回沈宅養病,從沒說過驅逐的話,沈家的大娘子,還與蟬音結下金蘭姐妹的名份,這肯定是出於沈中丞的授意,而沈中丞如此厚待一個伎人,總不能是因為這枚棋子已經無用,他還捨不得棄之不顧吧。”棗玉昌笑道。

司馬芸頷首:“晏覃氏去沈宅看望蟬音,好言好語一番安慰,還說下等她大好了就接她回王府的話,這又哪裡是當真賢良大度呢?定然是夫妻兩個發生了爭執,晏遲提起這件事,爭執更厲害了,晏覃氏事後一想,悔悟過來自己犯了蠢,為了爭得晏遲的原諒才作態罷了。”

“老奴還估摸着,湘王因是不願蟬音沒名沒份的再回湘王府,等沈中丞這回立了功,補入政事堂,沈家的大娘子得了郡夫人的誥命,再想辦法讓蟬音贏得些輿情贊名,湘王就能順理成章為蟬音爭得個孺人的位階,到時候湘王妃就再不能隨着她的意,想把蟬音驅逐就驅逐了。”

“晏覃氏這醋罈子一倒,還不定鬧出多大的笑話呢,我就說嘛,世上哪有那麼多專一深情的男人,就像再鍾愛牡丹的人,花園裡難道就不栽別的花兒了?牡丹看久了,也會生膩的。”

司馬芸等着在看芳期今後鬧出的大笑話,卻沒想到她這太后娘娘因為沒有和世人認定的殺人共犯馬氏劃清界限的決定,遲早才要坐實昏庸糊塗的名聲,更想不到這時地位“岌岌可危”的湘王妃,正滿臉不耐煩的在湘王幾乎於耍無賴的懇求下,拈起一枚蜜餞,喂進耍無賴的人嘴裡。

結果指尖就被含住了。

“嬋兒還在呢,殿下自重。”芳期飛快抽回手,正襟危坐着瞥了一眼嬋兒,只見已經能夠坐穩的小丫頭,現正把她自己的手指頭放進嘴裡吮着。

芳期趕緊把嬋兒的手從嘴裡拉出來,用帕子邊擦胖指頭上的唾液,哭笑不得:“嬋兒不嫌臟啊,吃自己的指頭,仔細肚子疼。”

嬋兒驚異地看着她爹,先看臉,後看肚子。

“這孩子真能聽懂話!”芳期驚喜不已,抱着嬋兒一陣搓揉:“嬋兒聽得懂娘說什麼是不是?來,學着跟娘講,娘,娘,娘……”

“吚,呀,吚……”

“娘,娘,娘……”

“呀,吚,呀……”

“娘,娘,娘……”

“誒!”

芳期:!!!

晏遲差點沒被嘴裡的蜜餞給噎着,哈哈大笑着倒在榻上,看面面相覷的母女兩,芳期沮喪不已嬋兒卻豁着嘴直樂,他笑得止不住,直到挨了兩粉拳,才強撐着坐起來抱着芳期安慰:“別心急,嬋兒還有一月才滿周歲呢,她既已聽得懂話,學着說話指日可待,我女兒就是我女兒,話都不會就會調侃阿娘了,既聰明伶俐,還詼諧有趣,咱們兩個可真會生。”

被女兒佔了便宜的湘王妃無話可說,嘆了聲氣:“我過去聽人說上輩子欠了債,這輩子才為跟債主當父母,這話我一直是不服的,現在可服氣了,就這麼個小丫頭,反過來占我便宜我竟還覺得是我該着,她這是詼諧有趣,我要惱了就是斤斤計較古板無聊。”

結果就聽極其響亮的一聲:“娘!”

這下子連晏遲都驚呆了,鬆開芳期就把嬋兒抱在懷裡:“丫頭剛才喊的什麼?再喊一遍!”

“爹!”

“爹,娘,爹!”

“娘,爹,娘!”

“爹,娘,娘,爹,爹爹,娘娘!”

嬋兒像是喜歡上這一新“遊戲”,一邊喊還一邊拍着她胖乎乎的巴掌,一聲比一聲響亮,但她發覺自己展示的新技能非但沒能讓父母大人喜笑顏開,兩雙眼睛反而還像是紅了要哭的模樣,茫然呆住了,自己先放聲大哭起來。

鬧得晏遲和芳期爭先恐後的哄成一團,好容易才安撫好驚慌失措哭得驚天動地的小丫頭破涕為笑,心滿意足地被奶姆抱着去“加餐”了。

芳期忽然道:“過兩日父親壽辰,翁翁說了不設宴,只一家人團團圓圓吃頓飯,我本來不打算抱嬋兒回去的,想想還是帶她和她的外祖父親近親近吧。”

嬋兒不是沒去過太師府,但也只是覃淵成親時芳期帶去過一回,那天還把嬋兒和薇兒一同拜託給嫂嫂看顧了,做為外祖父的覃敬別說抱,連見都沒見過外孫女,芳期料到父親大人心中不自在,並不是不盼着她好,只她無法做到一個讓父親滿意的女兒,所以才導致了父親對嬋兒也“厭屋及烏”,她更加不情願讓她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意識到不被親長喜愛,總之與父親間的隔閡,她從沒想去主動化解。

興許有的人,緣分就是這麼淺,哪怕有骨肉血緣牽絆,也只能彼此生份,很早之前她主動嘗試過靠近父親,但當她意識到父親比嫡母還更加難以“取悅”後,太委屈了,太無奈了,然後就懂得沒有期待才不會難過的道理,站在原地的必要都沒有,她選擇了退後着遠離。

芳期並不認為她現在已經真正釋懷了。

“父親也很不幸吧,他不是翁翁心目中的嗣子,老夫人和王氏當年勢必也一再對父親強調,父親應該感激的是她們,父親必須服從嫡母,甚至在妻室面前低聲下氣,他要嘗試着掙脫擺布,就是不孝,就是無情無義,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被人滿意的經遇,也是父親一直承受的苦果。”芳期的嗓音有些發悶。

晏遲伸手過去,他的手指交纏着芳期的手指:“岳丈自己有這樣的經遇,卻還讓王妃受這樣的委屈,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芳期笑了一笑。

晏大王真很少把她的父親稱為“岳丈”呢,哪怕當著人前,也是“覃大夫”長“覃大夫”短,雖這時說的還是抱怨的話,卻已經改了口。

“對我來說,他不是個好父親,不過我卻突然很想感謝他了,畢竟我得先生而為人,才能過上現在這樣的好日子,知恩就得圖報,否則我豈不是虧欠的一方?所以過去的種種,我也該一笑置之了。”

“那好,那我就得準備一份厚禮了,原本我尋思着讓付英隨便置辦壽禮……我手上還收着幅巨源公的松柏圖,還有兩枚秦淮公手鑿的印章,這份壽禮也算拿得出手的。”

芳期又笑看了晏遲一眼。

這個女婿一貫對岳丈視如不見,卻還知道岳丈頗喜好文玩金石,難不成也早料到了她終有一日會“感恩圖報”,所以才暗中留心着?

覃大夫壽辰當日,芳期沒打算帶薇兒同行。

既說是家宴,王老夫人肯定不會缺席,必須會在薇兒面前提起淮王府一案,芳期當然還瞞着薇兒,明知瞞不得許久,可現在薇兒正在康復期,她年歲又這樣小,經不起突生的巨風惡浪。

家宴設在古樓園。

晏遲跟芳期到的時候,芳菲已經在水榭里了,她身旁是越發玉樹臨風的葛二郎,而她們的父親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錦衣,臉上多少有了笑容,芳期也想到芳菲哪怕是新近被診出了身孕,可父親的壽辰她必會回家賀壽的,也只有她回來,今日的壽星才不會淪為一個任人打扮的大傀儡,麻木不仁地渡過此歲生日。

周小娘今日也是一身簇新衣裙,忙前忙後地張羅,但她心思總是放在芳菲的身上,只要芳菲一起身,周小娘總會過來扶着她,叮囑道“仔細些”。

嬋兒卻是很粘覃太師的,肆無忌憚地扯着太師公的鬍鬚玩,不時間還轉過頭來看看不肯留須的晏大王,許是覺着她親愛的爹爹就差一把長須就完美了。

芳蓮回來得晚些,她還像過去未出閣時一樣,就伴在李夫人的身邊兒,只任人都看得出,嫁人後的芳蓮對待嫡母比過去更加親近。

王老夫人到場最晚,板着一張臉,只偶爾對王嘉慧才肯露出笑臉來。

一家人圍着水榭里的一張大長桌落座,自是滿眼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覃遜還特意讓周小娘也坐下來,芳期看見周小娘執箸時手腕都在顫抖了。

晏遲舉杯賀壽時,覃大夫顯然怔了一怔。

一家人,單缺了覃芳姿。

飯後,覃澤與芳期說起芳姿來:“二妹妹不肯來,我去莊子里接她,她說她來了反而敗興。我看着二妹妹在莊子里,倒越是習慣了清凈渡日,也不像過去般對下人呼來喝去了,偶爾還會跟鄰里往來,她現在這樣,雖算不得好,總歸是不再受心魔所困,看開了許多,心中反而踏實。”

芳期不知道芳姿是不是真的看開。

但認命卻是一定的。

她不想來,多半是避着葛二郎,覃芳姿就算不再如過去般目中無人,可在葛二郎面前,她是獨一難堪的人,僅余的一點驕傲,就是不將難堪展現在葛二郎的眼前了。

“待日後,離了大衛,二姐說不定還能遇見有緣人吧。”芳期道。

覃澤並沒有機會多陪芳期閑話,他瞧見覃敬一直拉着葛二郎喝酒,自己卻喝得有些多了,應當又開始說車轆軲話,指不定就快抱怨命運不濟,身為長子,覃澤自然趕緊的過去勸撫。

陽春奴連忙過來纏着了芳期。

而晏遲卻被覃太師給拉去了風墅,不知道兩人又再琢磨什麼陰謀詭計。

芳期剛答應了小侄女兒跟她一同去逛園子,囑咐着奶母抱好了嬋兒也跟着去,結果沒走兩步,就被王老夫人給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