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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遠後,呂聞忍不住撫了撫額角,“咱們做的也不是什麼壞事,怎麼被你說出來,就彷彿成了佔山為王的土匪?”

蕭長風不怎麼在意地笑笑,“不是一樣?”

呂聞:“……”

當然不一樣!

蕭長風笑道:“走罷,去看看章嚴安撫得那群新兵蛋子怎樣了。”

他們到了新兵聚集的地方時,章嚴正背着手,一臉嚴肅地跟他們說著倘若胡人攻陷了坊州的後果。

男人會被他們毫不猶豫地砍下頭顱,女人會被掠走,成為胡人的玩物,連死都成了一種奢望。

沒有任何作用的小孩和老人,則會被他們直接用馬蹄踏碎!

在大伙兒聽得滿臉驚恐時,章嚴語氣一轉,“漢子們,如今不止是這座城的命運,還有你們家人的尊嚴和性命,都掌握在你們手中!

胡人作惡多端,欺我大楚無人!你們可忍得下這口氣?!你們可願意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家人被他凌辱虐殺!

現在,那群可惡的胡人就在城外!他們的大部隊被肅毅伯世子牽制在了亳州,因此,他們來得匆忙,只有兩千多人!而我們這裡的人加上守城的衛兵,共有三千多人!

我們有能力打退他們!有能力保衛我們的家和家人!你們可有這樣的決心!”

這一番話頓時讓一群人把心中的驚恐無措轉換成了憤怒,一時都熱血沸騰,跟着章嚴一起大吼,“有!我們的家和家人,由我們來守護!”

“打倒胡人!”

“打倒胡人!”

這旺盛的鬥志甚至驚動了周圍的老兵,他們不由得看向章嚴,心裡又是怪異又是佩服。

這人面生得很,他們先前怎麼完全沒見過?

可是,他三言兩語便帶起了這群什麼都不懂的男人的鬥志,讓他們一下子變成了那不怕虎的初生牛犢。

那般帶人的本事,便連他們軍中的將領沒有!

一直緊密關注着他們的關呈已是完全呆住了。

這群人……這群人……

便是惡鬼,也是有着名將之風的惡鬼吧。

如果他們真的是惡鬼,他們又哪裡斗得過?

他心裡,忽然因為那未知的未來,感到一片寒涼。

他突然不確定,到底是被胡人攻陷坊州好,還是被他們隱形地控制好了。

等到胡人被打退了,他們坊州,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不過,到時候朝廷定然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們坊州被人佔領吧!目前來看,最好的一點是,這群男人對坊州似乎沒什麼惡意。

便是坊州暫時被他們佔領了,等謝興和胡人那邊的戰事一了,朝廷定然就會派人收復他們坊州了!

關呈這樣一想,只覺得亂得一塌糊塗的心緒,稍微冷靜了一些。

沒錯,只要朝廷不放棄他們,他們坊州就總會有得救的一天!

蕭長風和呂聞不知曉關呈的想法,見章嚴這邊進展順利,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不遠處空蕩蕩的茶館裡。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蒙可尤忽然聽到了外面猛然爆發的歡呼聲,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旁邊看管他的其中一個男人低低一笑,“看來,蕭將軍他們把胡人打退了。”

“咱們之前面對的可都是胡人的大軍,那兩千多個胡人又算什麼?”

另一個男人不屑地挑了挑眉,“讓蕭將軍和呂副將他們對付這兩千多個胡人,簡直就是小題大做,屈才!”

原本胡人可能被打退了這個猜測已是足以讓蒙可尤震驚了,此時聽到這兩個男人的對話,他更是無比的恍惚。

小題大做?屈才?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對方只有兩千多人,也是兇悍的胡人啊!

更別說,帶隊的可是那個……

“哈哈哈!聽到你這樣說,完顏直要被氣死了罷!”

最開始說話的男人忽然朗聲大笑,顯然胡人退兵這件事讓他的心情很不錯,“那傢伙最是自視甚高,不願認輸,若是他知道你這麼看不起他,只怕砍了你的心都有了。”

“呵,”另一個男人依然一臉不屑,“自視甚高,不願認輸又怎樣?他又不是沒有做過蕭將軍和呂副將的手下敗將,更不用說咱們主公了。

在我看來,他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罷了!”

蒙可尤的眼眸已是不知不覺瞪大到了極致。

這群人……這群人到底是什麼人!

竟然連胡人最殘暴兇狠的四皇子完顏直都完全沒放在眼裡。

他們說的蕭將軍和呂副將就是方才那兩個氣度不凡的年輕男人罷。

他們嘴裡的“主公”,莫非是他們的主子?

蒙可尤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只怕,他們坊州這回便是逃脫了胡人的魔掌,也要保不住了。

不過……

若是他們願意善待坊州的百姓,保不住……便保不住罷。

接下來,外頭再沒有傳來什麼異常的騷動。

除了照顧傷員的地方和城樓處通宵亮着火把,依然一片忙碌景象,其他地方的緊張壓抑氣息慢慢消散了一些。

作戰得筋疲力盡的士兵們或是靠坐在城牆上,或是在地上地仰八叉,抓緊時間養足精神。

章嚴在跟一群新兵說了打仗時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後,沉默地帶他們做起了一些最基本的練習。

蕭長風和呂聞尋訪了一圈後,回到了城樓上,看着不遠處那烏壓壓的一團。

他們彷彿黑暗中的猛獸,此時一動不動,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再次撲上來瘋狂咬人。

蕭長風臉色凝重地看了一會兒後,便轉頭,看向了陳歌和林婉清下榻的客棧的方向,眼神不自覺地一點一點柔和了下來。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這裡,在他的保護下。

他領兵打了無數次仗,從沒有一次像這次一般,心裡溢滿了無法言說的柔情。

他看了一會兒,便帶頭往城樓下走,“走罷,趁現在天還沒亮,咱們也去休息一會兒。”

呂聞方才也在跟蕭長風看着同一個方向,這時候忍不住低低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夫人今晚能不能好好休息。

主公不在,他必須代替主公照顧好夫人。

這種壓力,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夜,漸漸深了。

天邊,逐漸有亮色透過來。

就在這所有人都忍不住放輕動作的凌晨,一個披頭散髮身穿儒士袍服的中年男人突然瘋瘋癲癲地跑了過來,在城樓處休息的士兵臉色一凜,紛紛站了起來,警惕地看着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男人卻彷彿沒有察覺到他們的眼神,神經兮兮地大笑着,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跑了!跑了!坊州城守悄悄跑了!他拋下了一城的百姓,帶着一隊精兵,跑了!

連官府也放棄了坊州!拋棄了我們!

坊州要完了!我們要完了!坊州要完了!我們要完了!”

他似哭似笑,不停地重複着這兩句話。

所有人都臉色蒼白地看着他,一時竟都忘了手中的動作。

這時候,蕭長風和呂聞快步走了過來,察覺到這異樣的氣氛,蕭長風眉頭一皺,厲聲道:“都給我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