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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在EDA脫離遠芯後,縱然有蘇遠山極具前瞻性的發展安排,且蔣慶川也一直恪守教誨,蕭規曹隨,依舊失去了其最核心的技術開發力量。

要彌補這些力量,志遠EDA就必須把全世界的精英網羅在手下,才能保住其霸主的地位。

而要論精英,最多的,當之無愧的是硅谷。

因此,硅谷分公司,志遠EDA第一個海外分部,在負責業務的同時,也承擔了大量的研發任務。

說白了就是,志遠EDA是國內第一家“收割”全球智力的科技企業。

過去幾年,志遠一直走得順風順水,打得老牌的EDA開發商滿地找牙,根源便是在此——硅谷分公司挖了太多同行的優秀員工,吸收了各種天才般的創意和智慧。也因此,它在志遠EDA這個集團下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如果只論技術貢獻,它甚至不亞於省城總部。

“在我們不停的高薪挖人的策略下,現在就只有Synopsys還勉強能抗衡,然後他們也感覺到了危機……就在年初,Synopsys合并了Cadence,擁有了和我們同樣完整的前端和後端能力。”

“然後一個月前,Synopsys突然起訴我們竊取商業機密……我們大意了。”

“嗯。”蘇遠山點了點頭,他知道蔣慶川為什麼會說“大意”了——因為這種同行之間告來告去太正常不過了,只要存在互相挖人,那誰的屁股後面都不幹凈,大不了反訴就是了,基本上都會廳外和解。

Synopsys這種被打的滿地找牙的老二起訴老大,按照常理,無非就是碰點瓷。

“然後呢?”蘇遠山繼續問道。

“然後昨天就到了分公司抓人,而且很快就承認了。”

蘇遠山眉毛一揚:“釣魚?還是栽贓?”

“現在不知道到底是釣魚還是栽贓,主要問題是,我和對方有過郵件往來。”蔣慶川長嘆一聲,眉宇之間有了一些悔意。

蘇遠山抿着嘴,眉頭皺成一團,沉默片刻後輕聲道:“說具體點。”

“被抓的是去年下半年挖過來的前仿設計,業務能力很強,你知道之前我一直都在做前仿部分的,就和我聊到了他在Synopsys的工作——Synopsys的前仿一直不比我們差,甚至更優秀,這也是我們挖他來的目的。然後他就問我,可以直接用他之前的代碼不。”

“這種搬了家還能用老代碼的好事哪裡去找?再說了,這代碼是寫進內核的,誰會管啊?”

蘇遠山:“……是——所以,他招了?”

“嗯。”

“那讓你下台是誰的意思?”

“IBM。他們告訴我,如果我不下課,那極有可能牽連進去,如果我下課,就能全身而退。”

蘇遠山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被拿到了郵件,就坐實了蔣慶川是指使者,這就意味着,再糾結到底是被釣魚還是被栽贓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按照那邊的長臂管轄法,是可以直接搞蔣慶川這個主使者的。

見蘇遠山閉眼沉思,蔣慶川也不再說話,而是摸摸地捧着茶杯等待着。

昨天晚上,他考慮很久,甚至還想過自己乾脆退下算了,只要從現有的管理團隊中選人就行。但股東卻表示,出了這種事,他們已經對現在的管理層不再信任。

目前志遠因為上市的緣故,股權已經極為分散,譬如遠芯就只持有了不到百分之三……而且雖然大股東依舊是國資,但由於是在老美那邊上市,二股東IBM隨時隨地都可以很方便地增持的。

——如果真的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協調對志遠的“圍剿”,那麼發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沉默許久後,蘇遠山睜開眼睛,輕聲道:“先不着急,分析一下。”

“首先,我以為的所謂‘科技回歸’是靠着他們用政策來鼓勵回歸,沒想到他們是想靠搶……嗯,好吧,這不重要。”

“其次,雖然那邊可以拿到多數股份,但因為VIE的緣故,所以控制權一直在我們這邊,也就是說,錢,可以他們賺,心,也可以讓他們安。這是當初把你們推出去的主要原因。”

“但現在,他們不滿足賺錢和多數持股帶來的安心,還要把管理層拿到手裡——這就意味着,他們要撕毀VIE。而要撕毀VIE,就要從管理團隊入手。”

“於是便有了朝你身上,朝管理團隊身上破髒水的這場事。”

蘇遠山慢慢說著,一步一步地分析着那支無形之手的意圖。

蔣慶川不停點頭。

蘇遠山輕輕地呼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但他們似乎忘了,你還是企業法人。”

“……我就是企業法人啊。”蔣慶川微微一怔,有些疑惑道:“誰都知道吧?”

“不,他們不知道。法人這個……有時候是用來背鍋的,有時候嘛……它挺有用的。”蘇遠再次呼了口氣:“先不着急,這件事不可能就私底下解決——你信不信,就算你想要認慫,但光是換法人就要被相關部門給攔住。”

蔣慶川:“……”

“先不着急,你先回去,我和首都那邊約一下,問問看幾個朋友怎麼說。”

聽到這裡,蔣慶川總算鬆了口氣,站起身來:“那行,我等你消息。”

“嗯……不過你也要做好離開的準備。”蘇遠山看着蔣慶川,只見後者微微一愣,他笑了笑後補充道:“離開志遠,還有遠芯嘛。”

“……”蔣慶川再次一怔,苦笑起來:“我倒是想回遠芯,可要是就這麼回來……是不是太那個了一點?而且我走了之後志遠怎麼辦?”

蘇遠山微微一笑:“嗯,曲慧很強勢,她能罵街,你不能。”

*

*

送走蔣慶川,蘇遠山馬上給楊光亮打了電話,把這邊蔣慶川遇到的麻煩說了一下。並讓他給個建議。

聽完蘇遠山的描述,如今已經是發展改革委員會經貿司副領導的楊光亮很是怔了很久,一貫都快人快語的他愣是半天沒給出意見。

到最後,楊光亮謹慎地告訴蘇遠山,等他消息。

那蘇遠山就等消息。

坦白說,蔣慶川還是太優柔了一點——如果換成曲慧,早在一個月前就直接對剛起訴了。

果然,半小時後,楊光亮便給蘇遠山回了電話,讓他轉告蔣慶川,先不要管其他,直接找個由頭反起訴Synopsys——而且不僅僅是Synopsys,反正相關的EDA同行全給起訴一遍。

而且起訴的地點放在省城。

蘇遠山依言而行。

緊接着,他又告訴蘇遠山,這件事,怕是很有蹊蹺,最好讓蔣慶川到首都跑一趟。

“嗯,謝謝楊哥,那我過不過來呢?”

“你要是順便有事就過來,要是沒事就算了。EDA是科委掛名的企業,不可能就這樣讓人拿捏住的。”頓了頓楊光亮繼續笑道:“你也給蔣總說一聲,讓他沒事的時候往上面跑一跑,特別是主管部門,貿易部門這些,今後不管是糾紛也好,還是出口政策也好……有領導挂念着,怎麼都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