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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一句,汽車合資三十年,國內車企真是學了寂寞。

——你還可以做一些什麼?

面對這句話,蘇遠山考慮了很久。

不是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而是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因為遠芯的誕生和存在,這一世,在遠芯的影響力所能觸及的領域,已經完全改變了模樣。

液晶面板的上中下游,鋰電池的上中下游,通訊技術和通訊產品的上中下游,國產操作系統、互聯網企業、芯片設計,芯片製造,半導體材料與設備……這些與未來緊密結合的產業,都已經崛起,或者正在崛起當中。

遠芯還能做什麼?

見蘇遠山陷入沉默思索,領導也不着急,喝了一口茶後翻了兩頁文件,又看了一眼手錶。

“如果只說汽車……”

蘇遠山抿了抿嘴,笑意重新升起。

“先說我對目前合資模式的未來的看法吧……坦白說,我是持不樂觀態度的。”

領導不留痕迹地皺了下眉,但依舊認真地看着蘇遠山,示意他繼續。

“我們也和國外有類似的合作模式,遠的如泰安、SYD,近的不說了,上個月剛剛談妥的ADO——那還是AMD,德遠,星海這三家半導體領域的巨頭一起‘合資’的晶圓廠。它的誕生,意味着全球半導體格局將從IDM模式走向設計+專業的代工模式,就算intel這種排名第一的半導體冠軍,也阻擋不了由技術和市場所決定的方向。”

這時領導突然插了句嘴:“我想起了你以前說的,贏家通吃,行業細分。怕是有十年了吧?”

“對,十年了。”

領導便笑着搖了搖頭,當然,這是表示他的感慨。

十年前,蘇遠山還不到二十歲呢。

“這些企業,從模式上,都是合資。但實際上,一個專業代工廠最重要的製程工藝和突破製程的能力,卻一直把握在德遠的手中。德遠可以花十億美元,百億美元對製程進行突破,然後三億美元,三十億美元授權給合作企業——讓後者節約了研發資金,又讓前者保持了技術的壟斷,節約了成本。”

聽到這,領導眉頭突然一皺,深深地看了蘇遠山一眼:“你繼續。”

“而德遠為了讓世界接受這種模式,又採取了多地上市,出讓收益的方式……形成了資本與技術、市場的利益共同體。”

“但德遠的根,還是在這裡。那麼技術的根,也還是在這裡。”

蘇遠山一口氣說完,便靜靜地等着領導回應。

他之所以會拿德遠來舉例,一方面是因為德遠的對外擴張與國內合資性質類似,都屬於強勢方進入弱勢方,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目前有一些聲音開始質疑德遠的股份構成——雖然遠芯依舊是大股東,但整體股權結構上,外資已經超過百分之五十,算上HK的外資機構掌握的股票,所有外資已經有差不多百分之六十。

蘇遠山當然知道搞經濟的領導不會如同普通老百姓那麼無知,但他說出來,總是意味着態度。

不過……很顯然,領導並沒有在意他的這個“態度”,甚至領導壓根就沒介意過什麼股份。

領導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蘇遠山所舉的例子上。

以至於,他也陷入了沉默和思索中。

良久後,領導望向蘇遠山:“真的沒辦法解決?”

蘇遠山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輕聲道:“我其實很佩服老美……譬如在EUV聯盟這件事上,他們要求合作的光刻機企業,必須要在其國內採購成本超過50%的零部件,用這種直接了當的方式來確保其國內的產業鏈優勢。”

“所以,如果說我們還能做什麼,那大概就是,我們要在國內引導和建成新能源車的全產業鏈。”

領導慢慢點頭,再次看了看錶後笑了起來。

“小蘇,你打麻將不?”

“啊,不打。”

“會不會?”

“會一點點。”蘇遠山雖然有些不明就裡,但還是老實點頭:“春節的時候會陪我媽摸兩圈。”

“呵呵,打牌最好循序漸進地來。而且一定要注意,你有什麼牌,就下什麼叫。”領導笑着對蘇遠山伸出手:“要看牌。”

*

*

蘇遠山返回首都科技園時剛好晚上八點,不出意料,留宿在這邊的王傳富依舊在辦公室里等着他。

“怎麼樣?”

“不怎麼樣,天威難測。”蘇遠山放下公文包,樂呵呵地沖王傳富開了個玩笑:“走,找老朱聊兩句。”

不一會,朱元新開着小車抵達巷門口——為了保持四合院的原汁原味,設計中心並沒有對這幾座四合院進行任何格局上的改變,只是路修好了一些,也安裝上了路燈和監控。

三個人沿着路燈走向小湖。

“領導說,要循序漸進,要有什麼牌,才下什麼叫。”

“樂觀一點說,有兩層意思。”

蘇遠山走在最中間,踢着小石子輕聲道:“一方面,讓我們不要好高騖遠——這是當領導最大的特點也是最重要的定海神針的作用。”

朱元新和王傳富兩人同時點頭。

“另一方面,我傾向於認為,國內要進行一次大範圍的摸底和論證,把我們的底牌給‘找’出來。”

王傳富咬着牙,皺着眉,思索片刻後道:“意思就是,我們發展得越快,國家的牌就越好。”

朱元新補充道:“膽子也就越大。”

“對,技術日新月異,一切都是動態發展的嘛。”蘇遠山點點頭,望向王傳富:“老王,你看能不能在今年之前,先敲出一台SUV來。”“如果真要加班加點地干,那顯然可以。”王傳富作為負責盯着汽車製造部門的執行董事,對遠芯車廠的了解是最多的。他只是略一思索便給出了答案:“但山總,有一說一,最大的難度還是在於充電和續航。”

“是啊,這個牽扯太廣了。但那可是未來啊……”蘇遠山眯着眼,感慨道:“我現在做夢都在想,上面發一紙文件,要求新修有車位的小區必須配備充電樁,要求每個加油站都留出充電樁車位。”

“我做的夢比你更離譜。”王傳富呵呵笑道:“我希望的上頭髮一紙文件,說10年之後就不發燃油車牌照了。”

“哈哈,那可真是做夢了。”朱元新大笑:“五十年差不多。是吧,山總?”

“嗯……用不了那麼遠。”蘇遠山認真考慮了一下後搖頭:“主要還是看環境惡化情況,看京都議定書的落實情況。現在大國就俄國那邊還沒簽,我們倒是早就簽了,但還沒最終核定。”

王傳富問道:“我們應該快了吧?歐盟今年五月份就已經核定批准了。”

“嗯……估計就這個月。”蘇遠山點了點頭。

這時朱元新突然道:“山總,你說地球環境問題到底是個偽命題還是真命題?”

蘇遠山一怔,隨即微笑起來。

“當然是真命題,只不過啊……在落實的時候,牽扯了太多利益、地位、發展之間的衝突……導致了它看起來像是工具——雖然它也確實被某些人利用成了工具。但不可否認的是,氣候問題,確確實實是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如果在水熱起來之前不能跳出來,那今後就跳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