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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靈城的天空,最近一直籠罩着一層厚厚的烏雲。

寒風呼嘯,烏雲便隨風涌動,就如一隻蠻荒巨獸,要將下方這繁華的凡人城市一口吞沒。

術法監管院的尖塔,費米爾森獨自行走在陰暗、潮濕、狹窄的走廊里。

‘咔噠~咔噠~’

腳步聲在走廊里來回反射,層層疊疊,就好像是一圈圈蕩漾開的水波。

他一路走到一扇窄門的門口,對門邊的守衛道:“開門。”

守衛立即照辦。

窄門推開,費米爾森邁步走了進去,透過昏暗的光線,他看到房間右側的角落裡,蜷縮着一個披頭散髮的憔悴女子。

是芙瑞爾夫人。

原本,夫人的頭髮是深藍色的,富有光澤,但現在,藍發中摻雜了不少白絲,發質也變得十分枯槁。

費米爾森在小桌邊坐下,隨意翻看了下桌上的紙張,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夫人,看來,這些天你真是備受煎熬啊,連外形都沒心思維護了。”

角落裡的女子動了下,嘶啞的聲音響起來:“我早就已經老了。之前用塑形術,不過是為了維持大法師的體面。現在,我成了囚徒,早已經名聲掃地了,外形的美醜,也失去了意義。”

費米爾森笑了笑,沒說話。

芙瑞爾夫人也不在意,問道:“神官已經有兩天沒來了。怎麼,對我失去耐心了嗎?”

“倒也不是。”

房間里的空氣有些污濁,費米爾森便起身走到窗邊站着:“夫人,我今天準備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這話讓芙瑞爾夫人怔了下,她伸手理了理頭髮,將額頭上的亂髮攏到腦後,顯出了一張蒼白消瘦的臉龐:“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有好消息,也真是稀奇了。”

費米爾森輕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轉過身看着芙瑞爾夫人:“利維農被殺了。”

聲音很平靜,但包含的信息卻是爆炸性的。

“什麼?!”

芙瑞爾夫人驚地差點跳起來:“是誰幹的?!難道是希伯來?還是肖申爾德?或者.......或者是大水術士丹迪拉雅?”

“都不是。”

“那是誰?”芙瑞爾夫人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有這能力殺死利維農,難道王國中又晉陞了新的大法師。

又或者,是夜魔潛入了格倫麥?

正當芙瑞爾胡猜亂想的時候,費米爾森嘿嘿一笑:“別猜了,你猜不到的。”

“那到底是誰?!”

費米爾森倒也沒隱瞞,直接說出了答案:“高階法師,羅蘭。”

芙瑞爾一聽,就連連搖頭:“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嗎?就算你恨羅蘭,也沒必要將這樣荒唐的罪名扣到他頭上,沒人會相信的。”

費米爾森卻認真起來:“我沒必要騙你。就是這個羅蘭,不僅殺了利維農,還大肆宣傳,說利維農是格倫麥的叛徒,將利維農釘在了恥辱柱上。”

見芙瑞爾還是一臉不信,他嘆口氣:“消息傳來的時候,我也是不信的。我派人去調查,甚至我自己還親自去現場看過......結果顯示,羅蘭和利維農的確曾發生過一場術法對決。因為暴風雨的緣故,過程已經模糊,但結果是,羅蘭還活着,而利維農的屍體卻被人掛在路邊的大樹上。”

到這個地步,芙瑞爾終於有些相信了。

但這事實在是太過離奇,大大出乎了芙瑞爾夫人的意料:“怎麼可能呢?利維農怎麼可能會失敗?羅蘭只是高階法師,怎麼會有能力殺死利維農呢?”

這實在是不符合常理啊。

超凡法力和普通法術之間,存在這巨大的鴻溝。

如果說普通法術是一塊石頭,那超凡法術就是一把鐵錘,從來都只聽說鐵錘碎石,沒聽過有石塊將鐵錘砸碎的道理。

費米爾森嘿笑一聲:“不管這事多麼不符合常理,反正已經發生了。拋開種族偏見,單純以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我也不得不說,這件事,羅蘭乾的很是漂亮,一下就讓我陷入了極大的被動。”

表面上,他神情平淡,但他的手卻用力抓着窗沿,指關節都發白了。

見他如此失態,芙瑞爾夫人心中只覺異常痛快,她也懶得掩飾,暢快地大笑起來:“費米爾森啊,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幅模樣~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

“利維農是你的好友,他被人殺了,你就不覺得憤怒和悲痛嗎?”

芙瑞爾連連搖頭:“不,我沒有半點憤怒,有點悲痛,但更多的是遺憾。我不遺憾他的死,我遺憾他做出的選擇。既然他選擇投靠你們光靈,那就站在了格倫麥的對立面。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我沒想到的是,它竟然會這麼的快。”

說到這,她頓了下,才繼續道:“看來,我大大低估了羅蘭的能力。他比我想象的要強大的多。在這件事上,他乾的非常好。對此,我不僅要大大地讚揚他,我更敬佩他!因為他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芙瑞爾夫人在笑,費米爾森覺得她笑容很是刺眼,未免自己失態,他乾脆轉頭去看窗外的烏雲。

“好消息我說了。我現在說壞消息。”

“請便吧。”芙瑞爾已經無所謂了。

一直以來,她都擔心自己死後,格倫麥人會失去抵抗的意志,但現在,她發現,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很多。

就算她不在了,依然有人能帶着格倫麥繼續前進。

或許,這人還很年輕,腦子裡還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奇思妙想,但總體來看,他乾的還不錯。

既然她連死都不畏懼了,所謂的壞消息,更無法讓她心神波動了。

“壞消息是,我放棄說服你了,我打算直接把你送上火刑架。”

芙瑞爾夫人怔了下,而後陷入沉默,慢慢地,她臉上竟顯出一絲解脫之色:“也好,這樣也好。”

費米爾森挑了挑眉,臉上現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我要提醒你,烈焰焚身的痛苦可不是那麼舒服的。為了拖長行刑時間,我會用小火。”

芙瑞爾夫人身體微微抖了下,臉上現出一絲怒色,她諷刺道:“費米爾森,看來羅蘭給你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竟然讓你失態到了這個地步。”

“我承認這一點。”

費米爾森並不為自己辯護:“我就要看看,你被燒死的時候,羅蘭會不會來救你?!”

“如果他不救呢?你不僅白費功夫,還會惹怒無數格倫麥法師。”

費米爾森聳了聳肩:“我當然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我有對策。”

“我倒是想聽聽,如果你肯說的話。”

費米爾森嘿嘿一笑:“你是大法師,我會讓你死個明白的。”

芙瑞爾挑了挑眉,等他解釋。

費米爾森抬頭看着窗外的烏雲,緩緩說道:“如果他不來,我會隨便找個理由,推遲行刑的時間,再另想其他辦法。在我的計劃里,你就是一個誘餌,唯一的作用是引誘羅蘭上鉤。”

芙瑞爾夫人嗤笑一聲:“你可真卑鄙,不過你這點伎倆,恐怕沒法騙過羅蘭。”

費米爾森淡淡說道:“是沒法騙過他,我也沒打算騙他。目前,我已經發布了公文,直接點名讓羅蘭過來。我在公文中承諾,只要羅蘭肯向我投降,我不僅會立即放了你,還會承認紅鷹軍的合法地位,並且不再追究羅蘭過去犯下的所有罪行。你說說,我許下這麼優厚的條件,他要是還不來,那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個偽君子!”

芙瑞爾夫人有些驚訝:“你不會真打算承認紅鷹軍的合法性吧?這可不像你的性格。”

費米爾森瞥了芙瑞爾一眼,面露嘲諷:“小姑娘,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天真!”

芙瑞爾立即明白了。

費米爾森從沒想過讓羅蘭活着。

他發布的所有公文,做出的承諾,全都是謊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幹掉羅蘭和他的紅鷹軍,其他一切手段,都是為了這個目的服務。

女大法師凄涼一笑:“看來我的確是一個弱者。我明明是大法師,竟然還是無法逃脫成為棋子的命運。”

到這個地步,費米爾森該說的都說了,他轉身朝房門走去:“明天中午,我會讓人來帶你去中央廣場。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不要丟了大法師的體面。”

“體面?呵~~”

費米爾森走到房門口,想了想,又停下腳步,補充道:“忘了說了。明天中午,羅蘭如果不出現,我依舊會行刑,當然了,我不會真的把你燒死,我會把你燒到只剩下一口氣,然後讓神官治好你,等着下次再燒!”

芙瑞爾夫人終於忍不住,尖叫着罵道:“你這個瘋子!”

“哈哈哈~你的讚美讓我感到十分榮幸!”

費米爾森大笑着走出了房間,緊跟着,房門被‘哐當’一聲重重關上,房間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寂靜中,芙瑞爾的心直往下沉,她腦子裡,某個在腦海里一直飛旋的想法,變得越來越強烈了。

‘芙瑞爾,最後的時候到了!’

羅蘭已經成長到足以扛起重擔的地步了,她繼續活着,反而成了他的拖累。她若死了,卻能激起格倫麥人的仇恨,使得格倫麥人更加堅決地驅逐光靈。

‘今晚~不,明天一早吧,當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照耀在都靈城的時候,就是我離開人世的時間!’

正當她做出決定時,意外又發生了。

剛剛緊閉的房門忽然又被推開,費米爾森再次走進來:“我差點忘了件事。”

芙瑞爾仇恨地盯着他,不說話。

“我已經將你逼上了絕路,你說不定會選擇自我了斷。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這最後一夜,我會一直盯着你。對了,我還要給你換個乾淨的房間,給你好好洗個澡,穿上大法師袍,體體面面地上刑場。”

費米爾森臉上帶笑,但眼神中卻滿是殘忍。

芙瑞爾的心瞬間就沉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