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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仙無彈窗 凌晨時分,李宏走出院子。他是故意選擇這個時間離開的。身後屋子裡,婉宜和嬸娘還在熟睡,側耳最後留戀地聽了聽熟悉的均勻呼吸聲,李宏狠狠心逼自己舉步。

最後回頭看了眼,李宏腳步輕捷地滑過結霜的石板路,像只大鳥般翩翩越過圍牆,來到曠野的麥田裡。

一朵小小的紅絨花別在草人灰色的衣襟上,很鮮亮,就像有團小火苗在草人心口燃燒着。

李宏默默看了好一會,終於伸指摘下那朵小小的紅絨花收進衣袋裡。

李宏飄然遠去。

一道苗條身影悄悄轉過圍牆,幾滴露水從烏黑的梢滑下,就像淚,靜靜滴落在灰白的石板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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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站在青油觀門口。跟師父約定的時間是卯時到午時之間,現在還早。但這幾天已經想好了,有件事要做。

他輕飄飄掠上直通山頂的小道,朝李家窪方向行去。

樹木不斷倒退,熟悉的景物一個接一個出現在視野里。這裡曾經留下許許多多的回憶,有好的、高興的,也有酸楚和痛苦的……

時間過去這麼久,金狗燒山的痕迹基本看不見了,到處都是新長出來的樹木,雖然低矮,但是看上去生機勃勃。寒冷的冬季里,許多松柏照樣青翠欲滴,經霜愈老。

卯時,天蒙蒙亮,前方坡頂出現一塊熟悉的方形大石頭。石頭表面還殘留着一條條焦黑裂痕。李宏停下腳步,心底滾熱酸楚。翻過這道崗子,前面就是李家窪。這塊大石頭下面的山谷里有東村張二叔埋骨的山洞。

他面對山洞方向撂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爬起來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就站在了山崗上。

熟悉的家園就在腳下,卻早就面目全非。

整座山谷沒有半點人跡,只有枯草衰楊,漆黑的燒焦的殘垣斷瓦。天空越來越陰沉,要下雪了。寒風呼嘯刮過李家窪的低地,風裡只有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人聲,沒有雞犬聲,除了荒蕪,什麼都沒有。

山谷中有樣東西極其醒目。原來的祠堂位置上,一座大墳佔地足足小半畝。明顯新築,用的還是上好的、從山外運來的青磚。他飛掠下山道來到大墳前。

簇新的圍牆,裡面兩座青磚到底、極氣派的連在一起的大墳。李宏一眼看清墓碑,拳頭不覺捏得更緊。

大哥回來過!是他做的!

兩座一人高的考究的雪白大理石墓碑,一座刻着“先考慈母李門張氏之墓”,另一座刻着“先考慈父李公楊大人之墓”,兩座墓碑的落款都是“不孝子李武、李宏立”。

血一下子全部湧上面門。娘親就是被金狗殺的,你這個金狗有什麼臉面為她立墳立碑,還厚着臉皮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修墳用的銀子肯定是從大宋子民那裡搶來的!居然用這種民脂民膏為爹娘修墳!居然有臉!

李宏憤怒得牙關格格直響。他大吼道:“你憑什麼!憑什麼!”

憤怒的吼聲狼嚎一樣在山谷里回蕩,李宏重重一拳打向娘親的墓碑,就在即將觸到的剎那,他突然覺得對不起娘親。他硬生生彎起胳膊肘,改拳變掌,重重拍在自己胸口。眼前陡然一黑,喉頭一甜,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血花飛濺,娘親的墓碑上半截染上無數血紅斑點。

天旋地轉,李宏扶着娘的墓碑垂下頭,胸口陣陣氣血翻滾,心在抽搐,極痛。就在這時,墓碑前的小供桌映入眼帘。

一樣雪白大理石做的考究供桌,上面許多紅紅的短蠟燭頭,石頭小香爐里插滿密密麻麻的香頭。一條條紅色的燭淚爬滿整個供桌,像血痕。

李宏血涌心頭,瘋了般把這些短蠟燭頭飛快扒下供桌,把香爐裡面的香頭一把把掏出來,嘴裡狂吼:“你不配!你不配!”

香灰灑得到處都是,身上衣服上頭上臉上,手指甲里都是蠟燭油,深深嵌進肉里。天空開始飄下晶瑩的雪花,落在臉上,冰涼冰涼的,李宏瘋狂的憤怒中漸漸清醒。滿地香灰短蠟燭頭,石頭香爐早被打翻,孤零零滾在圍牆邊。

他走過去揀起香爐,重新擺在供桌上,想了想,走到外面挖了一抱黃土兜在衣襟里倒進香爐,打開自己的包袱,從裡面取出備好的香和紙錢。

灰煙騰起,蝴蝶般的黑灰隨着火光慢慢騰起飄向空中,他在父母墳前重重連磕九個響頭,鄭重道:“孩兒不孝,沒有搶在那個畜生前面為你們二老修墳。孩兒不想再驚動你們。爹,娘,你們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那個畜生不得好死!他背叛家國,忘記殺母大仇,此生孩兒不再認他為大哥,就連婉宜都不想再見他!”

說到婉宜,心底又是一痛。

這時想起一件事,他起身走向圍牆外,四面看了看。沒有看到李叔和王嬸的墳。他們的墳明明在這裡的。

娘走後那些艱苦的歲月多虧李叔諄諄教導,李宏幾乎把他當成半個父親。如今他的墳竟然被李武平了!

大吼一聲,他一拳砸在地上。沙石飛濺,地上出現一個深達尺許的大坑,圍牆搖搖欲墜。

李宏頭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去。

雪下得更大了,搓綿扯絮紛紛揚揚。風雪裡傳來隱隱高歌:

“恩怨顧情仇,怎忍淹留?

風波亭里水難收。

縱有英雄兒女意,不許白頭。

風雪渡沙洲,向晚離愁。

關山一曲望仙樓。

常嘆人間多恨事,不若去休。”

(《浪淘沙 雪中歌》)

第二卷完結,後續情節更精彩,喜歡的讀者請加一下收藏,更方便找到本書。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