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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明與吳道折返回去的時候,江流也恰好結束了與劉志的談話。

在他們離開礦場的路上,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吳道講起了江流的情況。

“從那個房子惡劣的環境來看,外來礦工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時間絕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礦上的人大多是本村的,也都沾親帶故的,為了共同的利益,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陳大明有些自責,“當時我們其實也臨檢過這礦上的外來務工人員,他們到多膽小怕事兒,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肯說,看見我們還總閃閃躲躲的,我們要是多過問一些就好了。”

江流嘆了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與人之間的漠視一旦建立起來,比什麼都可怕。”

吳道想了下,“剛剛劉志有說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嗎?”

“他說之前李向偉確實是負責物色勞力到礦上來的,有的說是自己家親戚,有的說是朋友介紹的,那幫人身體健全的智力卻不健全,智力健全的有的會有輕微的肢體殘障,總之都有缺陷。”江流說完,又補充道,“那些人陸續都出事兒了,時間點很巧合。”

吳道猜測道,“七到十年間?”

“沒錯,劉志那裡會整理一份礦難理賠的名單,雖然可能因為年代久遠不太完整,但應該有新的偵查防線。”江流扭頭和吳道說著,沒留神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的瞪着他。

吳道湊上前,“老江,你沒事兒吧?”

陳大明仔細打量了下裝束怪異的人,“你這大晚上的還亂跑,怎麼不回家?”

那人嗚嗚呀呀了半天,什麼整話也沒說出來。

吳道拍了下陳大明,“你認識這哥們兒?”

陳大明抬了抬帽子,“他啊,叫毛蛋,是村上乞討的,應該是外地流浪過來的,餓急了就去挨家挨戶的要口吃的,再不然就偷些家禽吃,村兒上人反映了好幾次了,但他堅決不去收容所,送出去還跑回來,大家看他可憐,也就隨他了。”

吳道有些同情他,翻出書包里的一個麵包遞給他,“拿去吃吧。”

毛蛋遲疑的看着吳道,怯生生的伸出手,接過麵包之後,有迅速的抽走了他的手機。

“哎,站住!你別跑!”吳道慌忙追上去。

毛蛋雖然吃不飽,可體力卻驚人,吳道愣是抓不住他。

沒過多久,他就跑進了礦廠不見了。

吳道氣喘吁吁的走進礦場,看見白色的倉房內有微微的光亮閃爍着。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發現毛蛋正安安靜靜的蹲坐在手機旁啃着麵包。

毛蛋見到吳道來了,下意識的把麵包全塞進了嘴裡,噎的臉色發青,痛苦的拍着胸口。

吳道趕緊遞上一瓶礦泉水給他,“慢點兒,我又不搶你吃的。”

毛蛋喝了水,緩解了不少,但依舊只是盯着吳道不說話。

吳道撿起自己的手機,關掉了手電筒功能,與此同時,毛蛋的眼神變得可憐巴巴。

他只能靠猜的詢問,“你喜歡光?”

毛蛋擺弄着手指頭不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吳道把手機湊近他,發現他露出了一絲恬靜的笑,他衝著吳道豎起了大拇指,滿臉討好。

“你怎麼住在這個地方?你能說話嗎?”

毛蛋搖搖頭,拿來地上散落的粉筆頭兒,自顧自的開始在牆上塗鴉,當吳道不存在。

吳道看着他畫的畫,雖然很幼稚,可是內容卻有着連貫性,上面兩個簡筆畫的小人兒,一大一小,手拉着手,其中大一點兒的那個好像有些跛腳,畫作一直到大一點兒的人躺在地上,一個胖子左手握着繩子套住了大人兒的脖子才結束,除此之外,在地面上還有一些小人兒哭鼻子的畫像,一直重複,再也沒有新的內容……

“毛蛋,那個大一點兒人是你的哥哥嗎?你在這裡是為了等他吧?”

毛蛋停下動作,雖然不會表達什麼,可卻莫名的流下了淚水。

外面起風了,倉房被吹的不停晃動,毛蛋捧起了一條看不出顏色的攤子裹住自己,臉朝着手機燈光的方向睡去了。

吳道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心情沉重,說不出來的憤懣堵住了喉嚨,讓他覺得快要窒息。

離開了破舊的倉房,江流和陳大明正在礦廠旁邊轉悠,看見他來了,才鬆了口氣。

“剛一眨眼,你們就不見了,你沒事兒吧?”陳大明圍着吳道打量。

吳道搖搖頭,“他沒有惡意,我們剛到了他住的地方,他就把手機還我了。”

“沒事兒就好,咱們先回去吧。”江流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吳道難得的失眠了。

他的腦海里浮現的都是毛蛋的臉,那張臉滿是臟污,卻是世界上最乾淨的,沒有世俗、沒有貪念,有的只是一個永遠都得不到回應的堅守。

第二天一早,整個第五科的辦公室里都充斥着緊張的氛圍。

距離破案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六天了,真相卻總是隔着一層窗戶紙,有些霧裡探花的意味。

吳道把手機拍着的粉筆畫展示給大家看,“陳大明說毛蛋是幾年前突然出現在村裡的,而且拒絕離開村裡去收容所,從他的畫上也驗證了這一點,他應該是跟着他的哥哥到了礦上,他哥哥被人殺害了,那個人是個左利手。”

郭叛爆粗口,“靠!這胖子這身形不就是李向偉嘛!”

根號挑眉,“一個無行為能力的人,他的證言證詞無法作為有效證據的。”

江流也顯得頭疼,“現在案子已經很明朗了,李向偉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證據鏈不夠完整,還是無法定罪的。”

“那是法律有漏洞、不健全,這麼明白的事兒,為什麼不能辦他!”郭叛坐不住了。

“我們不能給罪犯辯解的機會,所以必須找到無懈可擊的有力證據。”吳道十分理解郭叛的心情,“果盤兒,你先冷靜點兒,聽老江把話說完。”

江流繼續說道,“那些骸骨里只有一具特徵最為明顯,脖子上有麻繩,根號,那具骸骨是不是跛腳?”

根號給予了肯定的回答,“嚴格來說是腿骨發育不全,小兒麻痹造成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