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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葉孛麻幾句話定下來盟約和後續的計劃,仁多零丁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跟在身後的外姓諸將,“各位,如今大夏是亡了,要打要救,那就是拓跋族嵬名家的事了。我們党項羌自己得想自己的出路。我和仁多公已經定下盟約,從今而後,共同進退。不知諸位可願意與在下二人一同去商議一下對策?”

終於等到兩位領頭人的發話,一群平日里都是威風凜凜的將軍,現在則是一個個爭先恐後。

“願從兩位樞密的號令。”

“惟以樞密之命是從。”

一群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党項部眾,對於投降大宋之後的結果還是有幾分畏懼,若能與仁多家和葉家抱成團,這樣也能安心一點。

身為外姓諸將的一員,仁多零丁對這種心理洞悉甚明,笑道:“從今往後,也沒什麼樞密不樞密了,就像從前一樣,各部坐在一起商量商量,合計一下。喝點酒、吃點肉,就把事情談好了。總得我們党項人尋條最穩妥的出路。”

葉孛麻也道:“到時候大傢伙兒同進共退,也免得被人欺負。”

一群人大點其頭,哪裡還有二話。

“李太尉。”葉孛麻揚聲招呼着默不吭聲的李清,“一起去合計一下,到時候,也能互相照應。”

李清拱手笑道:“我漢軍自當與諸位同進退。不過在下營中尚有急務,待安排妥當,便來與諸位共襄盛舉。”

冷眼看着仁多零丁和葉孛麻私議之後,大搖大擺毫無顧忌的召集了外姓將領一同去仁多部的營地議事。李清卻是砌詞推拒了葉孛麻的邀請,上了馬,直奔轅門之外。

他是漢人,在投了大宋之後,沒必要、也不應該跟党項人走得親近。依大宋過去的慣例,日後党項各部擄走的漢人,少不得要都贖回來,到時候,說不準會亂上一陣,跟他們同進退只會壞事。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掌握軍隊。党項人不用擔心,用血緣和婚姻聯繫起來的關係,讓仁多零丁、葉孛麻等人可以穩穩的掌握好本族的軍隊。但自家的兵權來自於西夏的官職,如今西夏敗亡在即,有野心的人這時候肯定會忍不住要動手腳了。

李清不知道自己出來前布置下去的安排,能不能穩定到自己趕回大營,心急如焚下,連連揮鞭,帶着上百親兵,直奔漢軍大營而去。

而仁多零丁和葉孛麻也緊跟在李清之後離開了中軍主營,與十多名党項將領們一起,轉向仁多家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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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走了......”

嵬名濟咬着牙,環視帳中。空空落落的大帳中,不是姓嵬名的,要麼就是跟嵬名有姻親的。已經不見一名外姓的將領,就是李清那個漢人,也趁機跑了。

“太尉。”梁乙埋嘆了口氣,“樹倒猢猻散,人心散了,也是沒辦法的事,還是想想怎麼應對現在的局面吧。”

嵬名濟的眼神壓了過去:“太后垂簾,國相秉政。大白髙國的國政全都在你們兩人手中。如今的局面,是誰的責任?”

梁氏兄妹能掌握國家大權,一個是他們控制了國家的統治體系,地方上文臣的任免權就在他們一言之間,同時御園六班直和三千環衛鐵騎的兵權,也在他們手中。

除此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嵬名家對他們的支持。尤其是在秉常親政之後,其倒行逆施,殘殺重臣,並盤剝了大量的牲畜送與遼人,惹起了宗室們對他的極度反感,從而導致了梁氏囚禁了秉常,重新垂簾聽政。

但梁氏兄妹秉政帶回來的是國家破滅的結局,嵬名家縱然還有着西夏國內三分之一以上的實力,但以當年太祖所做出的那一番事業,遼人和宋人,對他們只會有壓制和清洗,以防再出一個李繼遷,絕不可能會有什麼的優待。

從高高在上的宗室,一下淪落到喪家之犬,這樣的落差,換作是任何人都是難以忍受。

“太祖、太宗和景宗打下的江山,都是毀在你們梁家人的手裡!”嵬名濟高聲控訴着。

梁太后作勢便欲發作,梁乙埋連忙搶前一步,苦着臉嘆道,“國勢至此,乙埋難辭其咎。可若不是遼人背信棄義,局勢不至於如此。靈州也贏了,鹽州也打下來了,若非遼人暗施冷箭,還是能撐下去的。”

“同意跟遼人結親的又是誰?!”嵬名濟有厲聲叫道。

梁乙埋好聲好氣的跟嵬名濟辯解着:“就是不跟遼人結親,大夏也抵擋不了宋遼兩國同時進攻。到時候宋人西征,遼人趁機南下,還是一樣的抵擋不住。”

嵬名濟惡狠狠的吼道:“沒有一年三萬向遼國進貢的馬駝,國勢會衰落的這般厲害?!”

雖說這是秉常那孩子親政時定下來的貢物的數額,可當時朝堂上,最後也沒有幾人反對。怎麼現在就把罪責算到了他梁家的頭上。梁氏虎着臉,在她眼裡,嵬名濟這人已經不可理喻了。

她忍不住駁斥道;“國勢衰落有怎麼樣?之前我們還不是打得宋人狼狽而逃嗎?還不是攻下了鹽州嗎?就是遼國,不是我們被宋人給牽制着,他敢進我國中半步?!”

“若太后當真有膽,那就回師攻遼!”嵬名濟的話,讓梁太后更加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梁乙埋耐下性子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嵬名濟:“瀚海就在身後。想退回去的話,拼盡了馬力,不顧惜戰馬的損傷,也不是不可能。但失了戰馬,鐵鷂子還能跟遼人一較高下嗎?就算手中拿着鋼刀和身上穿着鐵甲,沒有馬那就什麼也不是。”

“誰說擋不住的?進入興靈之前,還有克夷門一關!三山夾持的險要之地,遼人想要突破,還沒那麼容易!”

“興靈的空虛,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遼軍突破黑山的北疆防線之後,到興靈除了克夷門一處關隘,就沒有別的阻礙了。而克夷門的右廂朝順軍司僅存的千餘老弱殘兵,能阻擋至少為數上萬的遼軍嗎?這是不可能的!現在能派上用場的,也就鹽州這裡的兵了,若是再拼光了這些子弟兵,可就連落腳的地都沒有了!”

遼人佔了興靈、黑山,宋人佔了銀夏、河西,大白髙國的國土除了荒漠和山巒之外,就只剩一個鹽州。要想收回其中任何一處,就要有另外一方的支持。現在遼國明擺着要與宋人平分西夏,宋人縱有不滿,但終究還是會答應下來。這樣的現狀,梁乙埋升不起半點戰意。

而他如此態度,卻讓嵬名濟的眼神越發的陰鬱起來,“若不敢決死一戰,就退位讓賢吧,大白髙國的國運,還是該掌握在我嵬名家的手裡。”

梁太后聽得越來越怒,最終忍不住叫道:“嵬名濟,你是不是要做反了?!”

‘糟!’梁乙埋大驚失色,這句話不能說的!

還沒等他出言緩和,嵬名濟已經陰狠的笑了起來,“做反?......早就該反了!”

梁乙埋一下就免得面無人色,梁太后則指着嵬名濟,對在場的其他將領怒聲問道:“你們就看着他發瘋?!”

無人回話,嵬名家的將領們都沉默着,眼中閃着沉沉的光,讓人看着心頭髮寒。

見他們沒有半點反應,梁氏終於慌了神,提聲對外大叫着:“來人,快來人!”

嵬名濟面無表情的從腰間抽出腰刀。今天的軍議是倉促中召集眾將,又是在軍營中舉行。將領們佩帶的武器都沒有在入帳前收取。這一下的疏忽,卻是派上了用場。

梁太后嘶聲力竭的叫喊着外面的人進來,嗓子都破了聲,卻是沒有半點迴音。而梁乙埋則是苦苦哀求,以至於涕淚俱下。

嵬名濟的心沒有半點動搖,手持鋼刀,殺意凝聚:“還請兩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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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軍大營中出來,李清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他的營地中。

背叛西夏對他來說沒有半點猶豫,下面的人都會支持他的決定漢人在西夏從來都是被壓榨的對象,稅賦、差役,都是排在最前面的第一等。沒什麼人會對西夏有所留戀。即便是犯了法逃到地下,只要一紙赦書,就能讓他們立刻丟下西夏這張皮。尤其是現在的形勢下,他麾下的漢軍更不會支持繼續與宋人為敵。投靠大宋,才是漢軍上下共同的選擇。

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有人自作主張,先帶了人跑去投誠。四千多漢軍,是李清在大宋立足的根本,也是他為自己爭取利益的本錢。兵力多寡,決定了投降之後官位的高下。若是少得多了,不僅受封的官位要低上幾級,也會被人看成不會收攏軍心的庸將,日後再想出頭,可就難上加難了。

李清一路快馬,只是快到營地門口方才稍稍收斂了速度。就在大營門口,高高低低站着十幾名士兵,其中領頭的一個,就是李清這幾年最為看重的武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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