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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右相。

離開家的時候,李承之有幾分遺憾,選在晨間接待訪客,對話只能倉促結束。

不過他也有幾分慶幸,聽到韓忠彥門客爆出的消息,自己心中的震動,沒可能不反應在表面上。再多說一陣,心事暴露得多,恐怕會給了韓忠彥可以操持的把柄。

從對話中離開,坐在馬車上,李承之已經不再去多想韓忠彥的消息來源,也不去想韓忠彥能利用這個明顯有時限的消息,博取到多少好處。

他現在只關心兩件事,第一,真偽。第二,應對。

車外的街道,已經是車水馬龍。

李承之的馬車,在前後元隨的簇擁下緩緩而行。

已經不是一官出巡,群人避道的年月。現如今朝廷頒佈道路安法,路上的行人車馬,都要靠右行駛。還強調了車馬道和行人道。

即使是宰相出門,也不過是因為隨行人員多一點,能夠保證前後不會有其他車馬混進來,不會逼着對面而來的車馬停駛,不會趕着正在走路的行人避讓到路邊的屋檐下去。

尋常官員出巡,如果必須是前後喝道清路,旗牌官和護衛隨從都得以騎馬乘車,不會向過去一樣♀,前後旗牌官舉牌步行,中間官員騎馬,將通行車馬的大路,擋得水泄不通。

雖然少了些體面,不過對於困擾京師內部的交通問題,也少了許多影響。天知道,京師之中有多少車馬,按照群牧司的登記,京畿內部的在冊馬匹,有十八萬之多。而就如人丁有逃籍的黑戶一樣,沒入冊的私人馬匹,其實也不在少數。而且馬車也越來越多,等閑富戶,家裡就備上一輛馬車,養個三五匹馬。

京師的街道雖是寬闊,但在越來越多的車馬面前,還是顯得太過狹窄。嚴重的是行人車馬混行,使得道路擁堵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而事故亦是頻頻發生。

因而才有了交通安法的出、台。

因為宰輔們的以身作則,加上開封府的棍棒和罰金的功勞,上路靠右行,穿越路口看指揮,行人不上車馬道,車馬不走人行道,這些條款已經深入人心。

開封府的街道秩序,如今井井有條,看行人裝束,不是綾羅綢緞,就是精紡的棉毛織物,一個個都是富足、健康。這就像大宋的軍政事,在兩位宰相的領導下,蒸蒸日上,井井有條。

真偽問題,其實已經可以確認了七八成。

如果是自己,把天下治理得國泰民安,四夷賓服,手握大權,負天下之重望,而另一個能夠匹敵的同僚,又要離開朝堂,李承之覺得自己肯定會想進一步。

韓岡雖然不能說是要離開朝堂,但很明顯的,他不可能再把朝政操控的如臂使指一般。那麼,章惇有些想法,也是理所當然。

至於應對,李承之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做。

冒出來的想法很多,但可以實行的卻很少。

左右的確有高下之別,古法右者為尊,如今則是左為尊。

如果當真改易官職,章惇為左相,自己為右相,這是不必說的。

不是這個並不是重點,現如今的宰相之制,首相次相末相,高低分得很清楚。

重要的是,在改制的過程中,章惇會撈走多少好處?

這絕不是杞人憂天。

能想象得到,章惇會自覺地將變革局限在宰相之位上嗎?必定會跟隨整個……至少大半個官僚制度的變革!

章惇——他肯定會在改變官制的過程中,瓜分一大塊的好處走。

而韓岡,會不會向章惇妥協,這是沒辦法確定的。至少按照過去的例子,這個可能,至少五成以上。

宰相之所以貴重,並不是因為禮絕百僚的榮耀,而是因為掌天下庶政,不顧問的權力,尤其是在今日,除了沒有天子之威儀之外,凡事一言以決,已經跟皇帝沒有多少區別了。即使有時候會受到反對,難道皇帝不也是如此嗎?

如果章惇主導的改變,讓他成為有實名的皇帝,讓自己只能做一個掛着宰相之名的參知政事,那李承之覺得,還不如維持現狀,自己安安心心做一個參知政事為好——那等有名權的宰相,從來都是拉出來擋罪的工具。

李承之下車時,眉宇間還是帶着一絲憂慮。宰輔們的居所就在都堂近處,留給他思考時間還是太短了一點。

後的得到的結論,就只有必須跟韓岡通報,問明韓岡的態度,不然什麼事情都做不得。

“景叔。”從馬車上下來,李承之立刻旁邊同時下車的一人打個招呼,“什麼時候回京的?”

來人膚色黝黑,容顏滄桑,看起來頗受了許多風吹日晒之苦,臉上多有疲色,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見到李承之,他先行了禮問了好,然後才音聲喑啞的答道:“就昨天夜裡。”

李承之走近了過來,他嚴肅的臉上,多了一份親切的笑容,“一夜沒睡?”

“回來後就去見了韓相公,還沒有睡。”

“韓相公……”在臣僚眼中,秉性嚴重,可敬可畏的參知政事,此刻笑容可掬,“你們是師兄弟,還說得這般生疏。”

“禮不可廢。”

韓岡的師兄,張載諸弟子中,名位僅次於韓岡的游師雄,認真地回道。

翰林學士,同判鐵路總局。這是游師雄現在位置。

而就跟正做着參知政事,卻即將接任宰相的李承之一樣,游師雄也有一個將接手的位置,判鐵路總局,同時還即將升任簽樞密院事,頂替另有任用的沈括——不是很多人猜測的黃裳,而是韓岡的這位一直遠踞隴西的師兄。

游師雄在關西任職多年,之後又主持對西域的攻略,在京中名氣雖不如正做着開封知府的黃裳大,但資歷功勛還在黃裳之上——比一比做進士的時間就知道着資歷差多遠。在韓岡這一系內部,游師雄是始終壓黃裳一頭。

這就是韓岡留下的後手,在他離任後,李承之、沈括、游師雄,一個頂一個,接下前一位留下的空缺。同時還為五年十年之後,做好準備。

以李承之的年紀接下來兩個五年的任期做滿,也差不多該退休了。沈括也差不多在那時候致仕。

有了十年的時間,游師雄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相位。而黃裳在積累了諸多資歷後,也有足夠的資格晉身都堂。

韓岡在都堂中擁有兩到三名嫡系,已經足以保證氣學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