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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找唐獨舞幫忙度過這次難關。

丁相國不是好人,但有些道理,講的是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把“裝備”送來了。

四個微型攝像機。比指甲大不了多少。

一千萬像素,帶紅外線夜拍。有64G內存卡,儲存足夠。

路遠撥通宋一翔留的電話號碼。

宋一翔:“哈哈……老弟,你這個電話,我可是等的好辛苦啊。”

路遠:“見面談?”

宋一翔:“沒問題,你定地方和時間。”

路遠:“大學城附近有個長湖公園。湖邊長椅,凌晨兩點。”

宋一翔:“我準時到!”

晚上十點,依舊去開明俱樂部。

零點訓練結束。

一點半來到長湖公園。

僻靜無人之處,神筆取出,宣紙之上筆走龍蛇,片刻之後,四隻野貓成真。

路遠把早就準備好的微型攝像機固定在貓身上,吩咐道:“暗中跟着等會兒和我見面的人,以及和他有聯絡的人,不要被發現。明天消失之前,回來見我。”

凌晨兩點,月已西斜,路燈影影綽綽,涼風習習之下,越加顯得夜深人靜。

一年輕人,獨坐湖邊長椅。安安靜靜,如同一尊雕像。

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出現在身後,哈哈笑道:“老弟比彼得聰明多了。”

年輕人頭也不回,平靜道:“我爸是泥水工,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工地上。認識很多小包工頭,哪裡需要哪裡去。他是給人貼地磚的。經常夫妻檔。我媽和水泥,我爸鋪。切瓷磚的時候灰塵很大,拿個飲料瓶,蓋子戳個洞,一邊切一邊往上滋水,也好不了多少。我媽可從來不抽煙,最近兩年卻咳嗽的很厲害。我爸經常一蹲就是大半天,腰疼成了老毛病。”

宋一翔笑呵呵的聽着。

路遠:“清州是個小城市,不過清州美術學院真心不錯。全國能排的上數。因為有那所學校,清州被稱為藝術小城,再加上山清水秀,很多詩人啊,書法家啊,都在那定居。我兩年前就畢業了。畢業的時候心高氣傲啊。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畫家。不奢求一幅畫賣個幾十萬,賣個三兩萬也好啊。一個月賣個幾幅,十來萬就到手了。喜歡畫畫,又能靠畫畫賺錢。小日子真沒什麼遺憾了。可後來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開了個畫室,除去房租,除去開銷,一年能有個兩三萬就不錯了。還好遇到了我唐叔。”

宋一翔:“唐儒生的人品,沒的說。”

路遠接着道:“我終於有點起色了。這些天經常會有些陌生號碼打進來。也不知道怎麼找到我的手機號的。求畫啊,一平尺兩千,甚至還有個老闆,願意一平尺給五千,讓我畫觀音送子圖。我還遇到個姑娘,她叫辰溪。你有沒有對人一見鍾情過?反正我第一次見她。她坐在我畫室里,我幫她畫肖像。有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她微微低頭,額前劉海兒都透着完美。我當時滿腦子都在想,以後到底哪個煞筆,能把這種尤物抱在懷裡?哈……沒想到我就是那個煞筆。”

宋一翔笑的玩味。

路遠:“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它讓我渾渾噩噩了二十多年,忽然就開始眷顧我了。我認識了唐獨舞。說句實在話,我現在都不知道她有多少錢,有多大能量。但堂堂“盛世大唐集團”的現任董事長,隨便提攜一把,我覺得我都能吃香喝辣啊。我這人其實沒什麼大野心。我人生的目標就兩個。一個靠自己的喜好,賣畫賺點錢,讓我父母衣食無憂,晚年安康。一個是讓我不愁吃穿,能給媳婦買些漂亮衣服。你看,認識唐叔,我馬上要成為真正的畫家了。認識唐獨舞,我的路會走的快很多,順暢很多。兩三年,或者更短,我就能風光娶辰溪了。我的願望眼瞅着都要實現了,可你出現了。”

路遠回頭,望着宋一翔:“我一直認定一個道理。這世上啊,不管什麼東西,都是明碼標了價的。加入你們,差不多等於毀了我所有即將實現的理想。甚至我哪點做的不好,做的不能讓你們滿意。我父母的性命,我喜歡人的性命,我朋友的性命,都可能沒了。你說我比那個彼得聰明!是不是比他聰明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一點是,我比他胃口更大!”

宋一翔指着他笑道:“就喜歡你這種胃口大的。在我們這,敢開價的,都能創造更大的價值。說個數吧。”

路遠伸出三根手指頭。

宋一翔:“卡號,明天早上十點前,三千萬到你賬戶。”

路遠:“不是三千萬。”

宋一翔臉上的笑容逐漸沒了:“三億?老弟,你這胃口可真不小。”

路遠:“三億是入場費。後面每單,我要百分之十!”

宋一翔臉上的笑容徹底沒了。

他點上一支煙,淡漠的望着路遠:“你要想清楚,你值這個價嗎?”

路遠說著他之前說的話:“齊白石老先生一隻牛屁股,賣六千萬。幾隻蝦,賣九千萬。徐悲鴻耕個田賣兩億多。張大千桃源圖賣兩億七千萬。山水十二條屏拍出來九億的天價。這塊蛋糕大着呢!天下富豪幾十一百萬,腦子裡有坑的太多了。沒坑也不怕,你們最會挖坑。油畫什麼的別找我。國畫,各大流派,各大名家,我一人搞定!”

宋一翔沉着臉,眉頭擰成疙瘩,不做聲抽煙。

路遠望着湖面,淡淡道:“二十一世紀,人才是最大的競爭力。有我加入,你們如虎添翼。沒我,腦子裡有坑的富豪再多,你們的作品瑕疵太大的話,也坑不了這些人。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宋一翔把一支煙抽完,終於開口:“我做不了主。”

路遠笑了。

真心笑了。

他跟宋一翔扯這麼多,獅子大開口,喊了這麼高的價,就是等這句話。

宋一翔起身:“給我點時間,等我回復。”

路遠:“沒事,大老闆日理萬機,我這種小人物,就時間多。”

宋一翔抬腳離開。

走開很遠,忽然停下來。

他猶豫了好半響,回身道:“路遠,你也好好想想。三億,每單百分之十。這筆錢開出來,會有不少人願意去吃一輩子牢飯。吃牢飯之前,你猜他們會做什麼事?”

路遠搖頭笑,很不屑,揮了揮手:“你走吧,你不是個生意人。”

“你鄙視我?”

宋一翔沉着臉,目不轉睛的望着路遠。

可眼珠子瞪出來,路遠開了條件,他還真不敢就這麼弄死路遠。。

冷哼一聲,宋一翔轉身離開。

樹叢深處,四隻野貓,蟄伏而行,神出鬼沒,無聲無息跟了上去。

這世上,有兩種人情。

一種越用越深。另一種,用一次,就沒了。

第一種是真正的朋友。

第二種是利益交織的貌合神離。

路遠想和唐獨舞做朋友。

他有自知之明,現在的自己,無論是地位,還是金錢,或者人脈關係,或者能力,都不足以做到與唐獨舞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彼此依靠。

既然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宋一翔什麼都沒做呢,僅僅一個照面,說兩句隱晦含蓄的威脅話,路遠就顛顛的哭着鼻子找唐獨舞,跟軟飯小白臉有什麼區別?

太招人嫌了。

況且,人家宋一翔既然敢找上門露臉,說明人家肯定有依仗。

也許袒露在陽光下,這幫人根本不夠和唐獨舞叫囂。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除了宋一翔,沒人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他們都是誰,他們有怎樣的實力。

百戰不殆這種事路遠不敢想,但他還是想知己知彼。

唐儒生還真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