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滴酒不沾的辰溪,今天也喝了些酒。

量很差,半瓶啤酒,耳根已經紅了。

打開衣櫃,別人家姑娘的衣櫃,堆滿了漂亮的衣服。

人人都說,女人永遠都缺衣服。

可辰溪的衣櫃中,除了幾件T恤,幾條發白的牛仔褲,兩件略顯傳統的貼身小褲小衣之外,堆的還是書。

路遠沒心思去感慨辰溪小小年紀那麼瘦竟然是D。

路遠也沒心思去研究那個bar是怎麼解開的。

他翻看着裡面的書,打開任何一本,每一頁基本上都有標註。衣櫃里還有很多筆記本,裡面記着的全是讀書心得。

重新望向角落裡的書桌,彷彿看到在無數個夜深人靜,別的姑娘酒吧里“蘇威蘇威”,她在安靜苦讀的身影。別的姑娘在逛街的時候,她在安靜苦讀的身影。別的姑娘在跟男朋友使小性子撒嬌的時候,她在安靜苦讀身影……

心中忽然就升起一股自卑。

路遠閉上眼睛,捫心自問,自己配得上這姑娘嗎?

也許說唐詩宋詞,說古人風花雪月,說古人軼事,辰溪沒他知道的多。

畢竟他把唐詩宋詞倒背如流,甚至元曲,都通讀無數遍。畢竟他曾經看三國演義入迷,恰好趕上練字,把三國演義用正楷和隸書各抄了兩遍。

他知道李白不只是詩人,其實還是劍客。不清瘦,是個胖子。

他知道郭沫若是個渣男,睡完姐姐和妹妹結婚……

他知道“說曹操曹操到,呂布見面不相識,可笑可笑”是後人為了誇張胡謅的,呂布跟曹操曾經同僚。

可他知道的那些東西,跟人聊天侃大山吹牛逼還行。

而這姑娘懂得的東西,有一天,她脫下牛仔褲,脫下白T恤,把丸子頭或者馬尾辮剪短,換上職業裝的時候,有的不只是職業誘惑,還有侃侃而談的自信,會成為辰總,會端坐辦公室里,端着一杯咖啡,運籌帷幄之中,於商場中決勝千里。

人要得到一些東西,就一定要付出些代價。

路遠腦海中浮現出傍晚那姑娘望着天空,眼神乾淨,憧憬的模樣:“你幫我畫一副滿城煙花吧。”

她不是不懂得浪漫,她只是沒工夫浪漫。

當很多人抱怨着這世界不公的時候。

這個世界真正對她不公平的姑娘,在默不作聲,咬着牙,倔強着不哭,掙扎着柔弱的肩膀,尋找着出頭的天空。

房門忽然推開。

辰溪看到衣櫃櫃門大開,愣了一下。

小跑過來,打開櫃門下的抽屜,抱出一個帶鎖的小盒子,紅着臉踩了路遠一腳,又一路小跑出去。

盒子里是什麼?

貼身衣物就在路遠的眼皮下不拿走,卻拿走了那盒子?

路遠笑了笑,沒糾結。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神筆。

身為一個畫畫的,來的時候又打算在上京寫寫生,路遠包裡帶着宣紙和墨。

鋪好宣紙,準備好墨。

路遠握着神筆良久良久,終於落筆,很緩很慢,傾盡所有的專註,畫下滿城煙花。

半個小時後,敲門聲響起。

門外傳來倆姑娘的對話。

唐詩:“哎呀,還敲什麼門。”

辰溪壓低聲音:“別……萬一他在裡面……”

唐詩:“他都敢做醜事,還怕我們撞見?小辰辰,讓開,看我大力金剛腳……”

路遠拉開房門。

“你倆嘀咕什麼呢?”

辰溪微微低頭,嬌滴滴的。

唐詩往屋子裡張望,壞笑問道:“路遠,有沒有幹什麼壞事?”

路遠:“想什麼呢,我在畫畫,為辰溪準備生日禮物。”

“畫畫?需要打開衣櫃?”唐詩撇嘴,很明顯不信:“畫的畫呢?好了嗎?”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路遠回身,準備展示那副用心畫出來的《滿城煙花》。

可站在書桌前,他的眉頭一下子擰巴起來。

唐詩跟了進來,看到空空蕩蕩的宣紙,撇嘴,拍了拍路遠的肩膀,唏噓感慨道:“小遠子啊,姐給你句忠告:強擼灰飛煙滅啊。眼瞅着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別等到真要你提槍上陣的時候不行……”

biu……

她的話還沒說完,窗外忽然一聲尖嘯。

恍若流星升天,砰的一聲,炸開漫天銀花。

這一聲拉開序幕,緊隨其後,biubiubiu聲不斷。

唐詩和辰溪錯愕驚訝。

片刻後反應過來,倆姑娘一路小跑上了天台。

路遠眉頭微皺,三人最震驚的,莫過於他。

滿城煙花,變成了真的!

這怎麼可能?

明明幾天前還不行。

爺爺去世那幾天,他曾經畫過一幅畫,深山老林,有老幼麋鹿溪邊飲水,月光傾斜,一簇篝火熊熊燃燒。

那副畫是鳳凰嶺里的一個地方。

他後來特意去看了看,連一簇篝火都無法變成真的,這滿城煙花怎麼來的?

看來要好好再研究一下神筆。

路遠上了天台。

唐詩激動得不行,正大呼小叫:“哇塞!好漂亮!我還以為小遠子只會嘴上說說俏皮話,沒想到竟然這麼浪漫。”

辰溪坐在長椅上,雙腿併攏,抬頭望天,安安靜靜看着,一雙美目之中,霧氣朦朧。

見路遠上來,唐詩好奇問道:“什麼時候安排的?”

路遠敷衍:“我下午一早就到了。”

唐詩看了看辰溪,衝著路遠偷偷眨眼睛,然後悄無聲息溜回房間。

路遠坐在了辰溪身邊。

倆人都沒開口。

倆人就這麼靜靜的望着天空。

良久,辰溪娓娓道來:“我今年二十歲,記不起什麼時候開始會胡思亂想了。八九歲?也許是十歲。就算十歲吧,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那年我生日的下午,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山裡的花兒都笑着,全世界充滿了幸福的味道。那一天我一個人上了山,在山頂的小破廟裡學着我媽平日的樣子,虔誠下跪,頂禮膜拜,我跟老天爺說:蒼天爺爺,我們打個賭吧,等我長大大了,一定會嫁個好人,他會像我爹疼我娘那樣疼我。如我你贏了,我就把命給你。……我內心深處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擾,免我四下奔波,免我顛沛流離,免我無枝可依,免我一個人躲在山洞裡無助的哭,免我一個人午夜回夢會驚醒,免我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模樣,免我和快樂彷彿隔世……可後來我發現不對。大學三年,我沒回去,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今年回去了。我又去了那座小廟,風雨飄搖,更加破敗了。我還是虔誠下跪,還是恭敬磕頭,我跟老天爺說:蒼天爺爺,你贏了。能把命再給我留幾年嗎?我們再打個賭,賭我三年高頭大馬,賭我三年女兒身換上將軍裝,賭我盔甲無敵,刀槍不入。賭我有利器在手,能劍指天涯。賭我一個人也能睡的安穩,賭我強大到自己能靠着自己的肩膀,賭我笑的比後山的花兒都甜……”

她轉身側目,望着路遠,一臉平靜:“喂,你說這個賭,我能不能贏?”

路遠:“第一個你就沒輸。”

辰溪咬着嘴唇,眼睛有點紅。

滿城煙花結束了。

最後五光十色在天空綻放,組成幾個字“辰溪生日快樂”。

辰溪歪過頭來,靠在路遠的肩膀上,閉上眼睛,輕聲問:“你這是在表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