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穎椽縣公晉蘭亭雖是個地方豪族出身的官員,可文人氣多過官場氣,對官場攀爬並不十分期盼,只是登高作賦,養鵝採菊,與雍州清流名妓多有詩詞唱和,只是聽聞北涼王的長子徐鳳年要在穎椽逗留,世交大伯鄭翰海又給他丟下這麼個大餡餅,晉蘭亭的心思便難得滾燙起來,穎椽不比雍州其它郡縣,畢竟離北涼過於接近了點,算不得對那位王朝唯一一位大柱國寄人籬下,可終究在很多事情需要對北涼仰其鼻息,能夠和世子殿下交好,總是天大好事,可好事歸好事,有許多潔癖的晉蘭亭還是得到消息後便讓家中美眷藉著踏春的由頭遠離了宅子,萬一被那個口碑糟糕的世子殿下瞧上眼了,晉蘭亭怕自己被飛來橫禍的幾頂綠帽給活活憋死。

將宅子布置打掃得盡善盡美,晉蘭亭這才滿心歡喜去城外三十里迎客,可一場大雨,把晉蘭亭的火熱心思給澆得冰涼冰涼,一群人竟然連世子殿下的人影都沒看到!回到城內,更是被一個丫鬟擋在院外,差點給唐陰山為首的一幫武夫笑話死,當時渾身還濕漉着的雍州簿曹次從事鄭翰海一張老臉掛不住,當場揮袖離去,晉蘭亭倒是也想文人風骨地眼不見心不煩,可這宅子就是他的,能走到哪裡去?所幸後頭那冷冰冰的丫鬟捎話來詢問起老黃梨几案上的熟宣,這可是晉蘭亭享譽雍州的一樁美談,一下子就對眼光獨到的世子殿下好感倍加。

一晚上沒睡安穩,加上府上稱心的侍妾美婢都給支出宅子,長夜漫漫,晉蘭亭清晨起床已是兩眼血絲,可宅子管事一大早就來嚷嚷後-庭桃林最老壯的幾棵桃樹都給砍了去,世子殿下那邊丫鬟說是穎椽桃木上佳,要拿來做幾把桃木劍,正在穿衣的晉蘭亭一咬牙,忍了,讓管家別摻和這事,可不等晉蘭亭一口怨氣咽下肚,附上一個專職飼養白鵝的小管事便一路哀嚎闖進來,泣不成聲,向晉蘭亭訴說世子殿下殺鵝烤肉的惡事,晉蘭亭捂住心口,這個在雍州頗有詩名的文弱書生恨得轉身去拿下一柄掛在牆上做裝飾的古劍,臉色發紫,就要去跟那挨千刀的世子殿下拚命,兩位大小管事見主子這快是失心瘋了,也就顧不上以下犯上,連忙擋住晉縣公的身形,搶劍的搶劍,攔腰的攔腰,晉蘭亭體弱如女,掙扎了一下,一跺腳,將那柄重金購買後便沒抽出劍鞘的古劍丟在地上,哀嘆一聲,失魂落魄。

本以為背運至此已是盡頭,哪裡知道一位大丫鬟慌不迭來到院中,小聲說道兩位夫人不知怎的被請回了宅子,這會兒正在和世子殿下一起烤鵝。晉蘭亭聽聞噩耗後當即暈厥過去,幾位下人趕緊將縣公大人扶進屋內,手忙腳亂。那位看着挺玉樹臨風的世子殿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的魔頭煞星啊,這才一晚的清凈,就讓風度翩翩的穎椽晉三郎躺病床上去了。大管事想了想,準備去找老宅的晉老太爺要個對策,世子殿下不像是要馬上離開穎椽的模樣,總不能教他將這宅子禍害到烏煙瘴氣的田地。

大管事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幽幽醒來,便看到屋外站着那個世子殿下身邊的丫鬟,淡淡說道:“殿下要晉蘭亭先拿幾刀熟宣過去,要教兩位夫人寫《烹鵝貼》。”

可憐晉三郎半死不活喊了一聲“鄭翰海害我”,便再次昏死過去。

湖畔,世子殿下正在做焚琴煮鶴的勾當,剛才他親自攆着一群晉蘭亭心愛白鵝從岸上追到湖裡,與姜泥做了筆買賣,她劃舟等同於讀了一千字文章,然後徐鳳年用木櫓動作嫻熟敲暈了兩隻最肥的白鵝,再挑回到岸上,好好一座湖一群鵝,被鬧騰得只剩下鵝聲呱噪,一湖面的慘淡鵝毛。

岸上兩位一大早被人請回宅院的貌美夫人看得說不出話來,她們一位年紀稍長,少婦風韻,是雍州士族女子,一位才入府沒多久,二八韶華,別看年紀小,身段卻出落得該細的細該挺的挺了,是一個青蔥可人兒,她身份來歷不堪琢磨,只是文人的不羈風流,在王朝內一直便是被販夫走卒津津樂道的風采,才子佳人,再過一千年都是好事,哪位大文豪身邊沒幾個在內能暖被窩在外能漲臉面的紅顏知己?

讀書嘛,能讀到手千鍾粟,讀上床顏如玉才是真本事。

可惜這話是正在烤鵝的世子殿下胡謅瞎說的,當不得真。

別說這門讓兩位夫人目瞪口呆的烤鵝手藝,徐鳳年烤魚烤地瓜都能信手拈來,除了糟踐這群文人雅士嗜好圈養的白鵝,一大早就讓人領着魏爺爺去桃園找上好桃木,似乎存心是要讓那晉三郎拍馬屁拍到馬蹄上去。青鳥拿來了幾刀熟宣紙,徐鳳年將烤鵝的活交給姜泥,又讓她賺到幾十文錢,抽出一張宣紙,擦了擦手,看得兩位夫人一陣心疼,三郎不吝嗇錢財,唯獨對這些雅物最鍾情痴迷,眼前這位,可太不一樣了。

徐鳳年望向年紀稍大胸部臀部幾個地方自然也稍大的夫人,笑眯眯問道:“這熟宣有什麼來頭?以前沒見過,用起來很是毫尖順暢,夫人給本世子說說。”

“回稟世子殿下,這宣紙叫蘭亭宣,是賤妾夫君親自去西蜀那邊揀選青檀皮,交由本地一位世代製紙的大槽戶,起先遵循古法,造出來的紙張仍是不受重筆,夫君不斷改良,在純竹漿中加入了麻料,這才有了這印有‘蘭亭監製’的蘭亭宣,潔白如雪,柔軟似棉,雍州士子們如今都喜愛這宣紙,連州牧大人都稱讚抖似細綢不聞聲哩。”少婦終歸是少婦,膽量要比那小夫人大了許多,雖說女子年長,便少了天然的鮮嫩活潑,可味道便如老酒,經由男人的調教,一點一點兒熬出來,別有韻味。

徐鳳年眯眼道:“夫人,當真是潔白如雪,柔軟似棉?”

“可不是,世子殿下若不信,試過便知。”少婦看上去神色驚慌,只是撇頭故意不看徐鳳年,柔柔盯着那幾刀熟宣紙,媚眼如絲,哪裡像是受到調戲該有的驚嚇反應。

徐鳳年低聲笑道:“宣紙昨晚試過了,夫人所言不假,可有些嘛,要不今晚試試看?”

少婦嘴角勾了勾,默不作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士族門閥里出來的大家閨秀,人情世故上的氣度氣量,自然不是那小家碧玉都稱不上的小夫人可以比擬,何況小夫人光顧着惶恐了,沒有聽出徐鳳年望向劉夫人胸口說出言辭的低俗艷情,小夫人只是生怕被這位世子殿下白天便擄掠進院子,做那羞人事。他可是那位徐人屠的親生兒子呀,武官是做那異姓王,文官有大柱國頭銜,一人兼有王朝最榮耀頂點的兩大身份,那世子殿下真要為非作歹,她該怎麼辦?三郎肯定早已聽說消息,可至今沒有露面,是默認了嗎?這可如何是好?小夫人心如撞鹿,偷瞥了一眼年輕英俊的世子殿下,腰懸一對錦繡樸拙搭配起來好看至極的雙刀,身材修長,錦衣玉帶,比起三郎,可要氣態瀟洒,並且身體結實多了,若被世子殿下抱在懷中壓在身下……一想到這裡,自覺荒唐羞恥的小夫人便臉蛋發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那彷彿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犯錯的俊逸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