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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齊元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的臉色煞白一片,鮮血自嘴角汩汩而流,沿着下巴滴滴答答地墜落下來,體內生機急轉直下,眨眼間便已虛弱到了極點。

生命之火,彷彿隨時就要熄滅。

他要死了?

腦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冥采頓覺胸悶窒息,心如刀絞,就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這是什麼感覺?

與他相識不過短短數日,我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為何他死了,我的心會這樣痛?

就連主宰大人想要殺我的時候,都不曾這樣難受過!

他對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此刻的冥采心亂如麻,各種各樣的思緒摻雜在一起,幾乎要將大腦撐爆。

“噗!”

就在她發獃之時,玄墨眸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猛地抽出插在鄭齊元心口的長劍,似乎還覺得不解氣,又再次朝着他的咽喉處狠狠捅了過去。

住手!

不要再傷害他了!

求求你,快住手!

冥采只覺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一個聲音在腦袋裡瘋狂吶喊。

玄墨當然不可能聽見她的心聲,刺向鄭齊元的長劍依舊狠毒而凌厲。

眼見劍尖就要觸碰到白衣青年的肌膚,冥采突然動了。

“噗!”

她猛地刺出一劍,伴隨着一聲脆響,毫不留情地捅進了玄墨的背心之中。

手裡為什麼會多出一柄劍來?

冥采不知道。

玄墨為什麼躲不開她的攻擊?

她也不清楚。

此刻的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不能讓玄墨繼續傷害鄭齊元。

“冥采……”

玄墨緩緩轉過身來,臉色慘白一片,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你、你居然敢對本座出手?”

“主宰大人。”

冥采吃了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出了何等驚天動地之事,慌慌張張地鬆開劍柄,向後連退數步,磕磕巴巴,語無倫次,“我、我……”

“吃裡扒外的賤人!”

玄墨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給我去死!”

喝罵聲中,他已然舉起右手,惡狠狠地打了一個響指,試圖以主宰之力將冥采一舉抹除。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冥采依舊穩穩地站在那裡,表情雖然慌張,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之色。

淦!

玄墨臉色一沉,這才想起自己如今身處神秘之地,在鍾文的干擾下,已然失去了對麾下眷屬的掌控。

一陣陣虛弱感瘋涌而來,不斷侵襲着暗之主宰的大腦,直教他頭暈目眩,昏昏欲睡,整個人搖搖晃晃,竟是連站穩都無法做到。

冥采這一劍刺得很准,從背後不偏不斜地捅在了他的心臟處,竟是與玄墨刺鄭齊元的位置分毫不差,可謂是報應不爽。

我要死了?

死在自己的眷屬手中?

這是何等的諷刺?

靈曦那個臭娘們若是知道了,怕不得笑上三天三夜?

玄墨五指一松,手中的黑色長劍登時化作點點黑光,緩緩飄散在天地之間。

“噗!”

他反手拔出插在背上的寶劍,試圖催動能量恢復身體,卻驚愕地發現,丹田處忽然變得空空如也。

本該渾厚充沛的暗之能量,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

究竟是誰在搗鬼,玄冥便是用屁股思考,也能猜得出來。

“你……”

他猛一回頭,惡狠狠地瞪視着遠處鍾文,咬牙切齒道,“你說過不會插手本座的戰鬥。”

“我只說過不插手你和小老弟之間的公平決鬥。”

鍾文笑眯眯地答道,“可沒說過不會幹涉你和這個女人的戰鬥。”

“卑鄙!”

玄墨眸中燃燒着熊熊怒火。

“誰都可以說我卑鄙。”

鍾文彷彿聽見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唯獨你玄墨沒這個資格,說到不要臉,我比你這位暗之主宰可是差得太遠了。”

“很得意么?你以為自己贏了么?”

玄墨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聲音也是越來越弱,到了後來,已是微不可聞,“與王庭為敵,你的結局早已註定,誰都救不了你。”

“需要拯救的不是我。”

鍾文不疾不徐地答道,“是王庭和你們這些主宰。”

“好個狂妄的小……”

玄墨渾身一顫,再也支持不住,自高空中直直墜落下去。

與他一道下墜的,還有鄭齊元的身體。

冥采貝齒輕咬嘴唇,蓮步輕移,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鄭齊元下落的位置,將他一把抱住,任由玄墨重重摔落在地。

低頭看時,只見鄭齊元雙眸緊閉,面無血色,整個人一動不動。

冥采心頭一驚,連忙伸出白玉般的柔荑,將食指置於他的鼻孔下方。

死了?

這一探之下,登時驚得她魂飛天外。

白衣青年的口鼻之間,竟已沒有了呼吸!

冥采姐姐,你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啊。

冥采姐姐,你這又是何苦呢?

冥采姐姐,你累了,該歇一歇了。

冥采姐姐,這些年你受委屈了,且看小弟為你出氣!

腦海之中,登時浮現出與鄭齊元相處的點點滴滴,儘管相識不久,青年的音容笑貌卻是那樣溫暖,那樣親切,讓她無比懷念。

為什麼?

為什幺元色那樣的人渣還活着,你這樣的好人卻沒有好報?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得了自由,還沒來得及報答,你就先一步走了?

蒼天,何其不公!

凝視着懷中青年那蒼白的臉龐,冥采呆若木雞,久久不語,淚水猶如決了堤的河水,瘋涌而下,不可阻擋。

沉浸在悲傷中的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一縷玄奧莫測的黑色氣息正從玄墨的屍體上散逸出來,緩緩飄向冥采所在的位置,悄無聲息地沒入她體內。

“轟!”

下一刻,她的身軀突然不受控制地懸浮起來,烏黑靚麗的秀髮根根倒豎,隨風飄揚,一股無法形容的黑色能量自體內噴涌而出,狂暴、霸道、渾厚、陰暗,無窮無盡,席捲天地。

“咦?”

鍾文眼神一凜,口中喃喃自語道,“這是……”

以他的神識,自然能夠感知得出來,冥采身上的氣息突然暴增了一倍有餘,竟然在短短一瞬間脫胎換骨,實力大進。

她就這麼懸浮在空中,能量四溢,衣衫鼓盪,烏黑的秀髮與裙擺齊齊飛揚,渾身被濃濃的暗之氣息籠罩着,遠遠望去,就如同來自深淵的恐怖魔王,配上那張清麗絕俗的臉蛋,居然隱隱給人以妖艷之感。

“卧槽!卧槽!卧槽!”

鬼夜依舊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卻也能夠看見冥采身上的變化,不禁臉色劇變,驚呼出聲道,“她該不會是要……”

“暗之主宰。”

蒙面人黯空竟也罕見地開口說話,聲音沙啞而低沉,聽着很不舒服,“她就是下一任暗之主宰。”

“放屁!”

元色急道,“就憑她也配?”

“繼承主宰之位只有兩種方法。”

黯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要麼由混沌之主欽定,要麼由同系體質的修鍊者擊殺前任主宰並取而代之,既然主上死在冥采手中,這位子不給她,難道給你么?”

“這、這……”

元色的臉色已然難看到了極點,明知對方所言在理,卻還是本能地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或者說,是不敢。

“沒錯,當年的時之主宰便是這麼上位的。”

鬼夜嘆了口氣,一臉懊喪,“聽說新任火之主宰也是差不多的情況,看來黯空所言,多半不假,慘了慘了,早知道冥采能當上主宰,當初就該和她打好關係才是。”

“不、不會的。”

元色眼中透着一絲慌張,一絲狂亂,精神狀態明顯已經不太正常,“她怎麼可能當上主宰?哈,哈哈,是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幾人言語之間,冥采身上的狂暴氣息終於漸趨平靜,秀髮與裙擺緩緩垂落下來,瀰漫天地的黑暗氣息也隨之慢慢散去。

這就是主宰的感覺么?

她垂下螓首,靜靜凝視着自己的手掌,眼神變幻,思緒萬千。

此時的她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元色等暗系體質者的存在和方位,就連這些人體內最微弱的能量流動,也都瞞不過她的神識探察。

冥采甚至有種感覺,自己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讓另外三大眷屬瞬間爆體而亡,一命歸西。

天翻地覆的實力變化,卻未能讓她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笑意。

“恭喜你。”

耳邊傳來了鍾文懶洋洋的聲音,“當主宰的感覺,不錯吧?”

“我不想當什麼主宰。”

冥采輕輕搖了搖頭,凝視着鄭齊元逐漸冰冷的屍身,悲從中來,黯然神傷,“我只想要他活過來。”

“人死不能復生。”

鍾文嘆了口氣道,“除非……”

“除非什麼?”冥采猛地抬頭看他,眸中滿是期冀與渴望。

“世間之事,講究一個等價交換。”

鍾文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想救他,除非你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

“只要能讓他活過來。”

冥采眼神堅定,毫不猶豫地答道,“我這條命,你儘管拿去便是!”

“當真?”

鍾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才剛當上主宰,未來可期,為了一個相識不久的人犧牲自己,不覺得可惜么?”

“他……”

冥采凄然一笑,“比我更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說罷,她的右掌之中,突然浮現出一柄黑色匕首,居然毫不猶豫地對着自己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啪!”

眼看着匕首就要透胸而入,一隻手掌突然從身後躥了出來,以迅雷之勢將她纖細的皓腕一把抓住。

冥采吃了一驚,猛一回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俊秀的臉龐,和一雙溫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