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女子勾了勾唇角，看了看婆子，“不會是因為她跟你有些關係吧？算起來她也是你族中的一個晚輩？”

婆子嚇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娘娘，老奴不敢！”

“諒你也不敢！”女子笑了，伸手虛扶了一把，“仇嬤嬤，我們的事情……從來不是一條坦途，所求的……不過是心安罷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淡的讓人聽不清楚，卻讓人心頭髮憷。

“娘娘。”仇嬤嬤哀聲道，卻不敢起身，頭伏在地上，低低嗚咽。

“起來吧！”女子笑了，這一次伸過手來拉了拉婆子的衣袖，然後道，“這世上，好多該死的未死，不該死的卻是死了……我所求的，從來就是心安，可惜……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效果。”

“娘娘會如願的。”仇嬤嬤這次不敢掙扎，急忙起身，伸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安慰她道。

“如願嗎？”女子笑了，笑的輕渺，伸手按了按胸口，“我只恨自己沒本事……只恨自己沒能力，若是能……又豈會等到現在。可惜我只是一個女子，不能親自動手，不能……為了……我好恨！”

“娘娘……機會就要來了……您等了這麼久，不是一直都在等這麼一個機會嗎？”婆子低聲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出了聲音，只是眼底卻只有一片冰寒：“北疆來了，元後生的兒子也要進京了，這京城……的確是要亂了。都死……都該死，都應當早早的死了。”

最後幾句，蒼白秀美的臉色幾乎是一片猙獰。

聲音不高，卻能讓婆子感應到女子聲音中的恨意。

她恨……她如何不恨……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全毀了……

“您還有小主子。”婆子急忙道。

“他……有什麼用！”女子冷哼一聲，不滿之極，“要什麼沒什麼，連身體還這麼差，讓他成親還推推託托，以後不定什麼時候連這命都沒了。”

這話說的極冷漠，彷彿說的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而是站在旁觀者的角落。

“娘娘。”婆子低呼一聲，極不忍心眼前的女子這麼說，小主子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從那麼一點點到現在長大成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個藥罐子，婆子是真心心疼。

“好了，我知道了，如果不是他當初有用，我又何必生下他……拼着命生下來的，居然是這麼一個沒用的病殃子，真還不如不生，而今居然還不願意成親。”

女子沒好氣的道。

這個孩子其實並不是她當初期盼的，可卻也是在當初最有用的。

對於這個孩子，她並不喜歡，她喜歡的從來不是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不是她喜歡的人的。

如果不是那個人死了，如果不是她不得不進宮，如果不是為了固地位，如果不是……這所有的不是，才讓她決心生下這個孩子。

卻沒想到這是一個沒用的藥罐子……

現如今不但沒什麼用處，連成親都不願意，想到這裡，又豈會順心。

見她心煩意燥的說起兒子，嬤嬤急忙換了一個話題：“娘娘，這……那邊要讓小主子安撫嗎？”

“那也是一個沒用的，安排他娶一個夫人，幫他忙……沒想到還壞了事情，當初我也是看走了眼，費心費力的收下他，還賞了身邊人給他，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居然越來越沒用。”女子的火氣從兒子身上轉到了另外的方向。

“娘娘……”婆子不知道怎麼接，只能眼巴巴的道。

“好了，這事就暫且這個樣子，讓……做主先呼延他那邊，這麼多年了，就是一個蠢的，還真的以為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我若真的跟他有什麼，又怎麼能進宮！”女子嘲諷道，搖了搖手，“算了，不說這事了，以為他是一個有用的，卻沒想到居然壞這麼大的事情。”

想到在這上面花了不少的心血，女子很生氣，用力的平息了一下心頭的怒意，又道：“他如果進宮，就讓他過來，這親是必然要娶的，以後他有個萬一，也可以留下子嗣。”

她不可能再生下孩子了，也唯有寄希望於兒子生下的孩子。

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都行，雖然女兒比不得兒子，總比絕了子嗣要好，如果可以，她還可以使法子換一個兒子。

前提得要成親，成親的還是自己的侄女。

在宮裡不能操作的事情，在宮外還是簡單的，只要娶的是自己侄女，生下的就必然是“兒子”，不是也得是。

蒼白的女子低垂下眼眸，看着秀美而文靜，唯有眸底多了一絲寒意……

皇后娘娘派了內侍來探望曲莫影，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處理玉國公夫人的事情。

派來的內侍不是當初過來的內侍。規規矩矩的給曲莫影行過禮之後，就問起當年一事情，曲莫影讓周嬤嬤過來，把當年的事情以及一應證物都帶了過來。

內侍查問的很仔細，從小越氏當時的情形，以及當時所在的地方，帶着牡丹花紋的襁褓和為孩子準備的銀飾，一應物件都和玉國公夫人提供的消息相同……

“英王妃，皇后娘娘的意思，還要再查證一下，可能沒那麼快。”內侍看完之後，道。

“有勞皇后娘娘了。”曲莫影柔聲道。

讓周嬤嬤包起來送到宮裡，皇后娘娘這麼鄭重其事的查，她自然得配合。

這本是家事，現在被皇后娘娘查的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曲莫影並不怕查，事實就是事實，這裡面原本沒有誰故意在弄虛作假，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皇后娘娘怎麼查，曲莫影都只是一個配合的態度。

出了之前的事情，皇后娘娘想不快點也不行，這事不用催。

東宮牽扯在內，皇后娘娘現在也不敢再在這件事情上面扯皮，現在做的不過是表面文章，總不能英王府一出事，皇后娘娘就立時把事情處理完了。

之前擺開的局面有多大，這時候還得依了規矩來。

“皇后娘娘還讓奴才帶了些藥丸過來，是宮裡的太醫們一起為王妃調治的，皇后娘娘讓他們加急做的。”內侍又陪着笑臉道，態度極是恭敬。

出宮之前，皇后娘娘一再的吩咐他，不可以在英王府惹事，若再惹事，誰也保不住他，誰都知道英王這時候一肚子氣，曲氏一族的人一再的惹英王，到現在還沒有血流成河，也是因為這位英王妃沒有真的出事，至少還是好生生的活着。

就沖這一點，皇后娘娘就高看這位英王妃一眼。

內侍揮揮手，跟他一起過來的小內侍送上一個錦盒，雨春上前接過，把錦盒放到曲莫影面前的桌上。

打開錦盒，裡面幾個一樣的琉璃瓶，可以看到瓶子里有藥丸，上面封了口。

曲莫影的身體之前沒少叫太醫，許多太醫都知道這位英王妃體弱不堪，這身子現在的破敗程度可能都要和魏王差不多了。

葯要選最好的，配的是最溫補的葯，不敢有功，但也不能有過。

藥丸做的並不多，看着每一個瓶都沒有全滿的樣子。

“皇后娘娘說讓英王妃慢慢調治，如果用的好，下一次再讓宮裡的太醫配就是。”

內侍又道。

“多謝皇后娘娘。”曲莫影要起身行禮，無奈身子不適，坐着也就是勉強。

內侍急忙攔下：“王妃娘娘切莫客氣了，皇后娘娘知道王妃這一次又受了大罪，氣惱的很，原本想着要處治曲氏一族的，但想着是王妃的娘家，皇后娘娘就覺得這事該王妃自己處理，皇后娘娘只說，就算是王妃的娘家一族，現如今王妃娘娘的身份也是他們高攀不上的。”

這意思是皇后娘娘替曲莫影撐腰了。

而且還是明明白白的撐腰，並且站在了曲莫影的角度，把這件事情的後續交給了她，如果覺得對這件事情處理的不滿意，她這個英王妃還是可以再出手的。

之前的事情，柳府不得好，曲綠琴自不必說，已經下了大牢，曲氏一族的幾位老夫人雖然沒有直接下手，衙門裡也派了人去斥責。

但至少沒有真的對曲氏一族下手。

這事說起來還得看英王府的態度，如果英王府不肯停歇，這事就沒完。

“這事……就到這裡為止吧！”曲莫影嘆了一口氣，“我與曲氏……以後可能也沒怎麼有聯繫，但必竟也是曲府養了我，現如今弄到這種程度，就算是血緣親情，這時候也已經沒了。罷了，就當還了曲氏這養育之恩了。”

她面色蒼白，神情苦澀，她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真實的身世，對於曲氏或者曲氏一族來說，她現在就是一個外人了。

但就算是外人，就算曲志震也沒有認真養過她一天任憑其自生自滅，能在於氏手中活下來，完全是因為各方面的原因，但這些原因每一個都和曲志震無關。

至於曲氏一族，那就更遠了。

“王妃娘娘真是仁善，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如此，這件事情，您對曲氏一族放了手，這以後，曲氏一族如何，都跟娘娘沒有關係，以後外人知道後，也會說一句王妃娘娘的好，曲氏一族如何再拿養恩說事情，也沒人會理會。”

內侍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而來的，這時候當然是怎麼好聽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