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姨父的遺物？”曲莫影抬頭，一雙水眸，盈盈中透着幾分驚訝。

“不……不是，說順嘴了，就是老大媳婦的遺物，是她多年用的。”季太夫人急忙嘆了一口氣，神色傷感。

“太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存，到時候完璧歸趙。”曲莫影微微一笑。

“那就有勞曲四小姐了。”季太夫人不得不低頭。

曲莫影也沒再為難季太夫人，又說了幾句話之後，站起身來告辭，準備要走。

一個丫環突然跑了進來，聲音激動的稟報：“太夫人，太子殿下……來……來了！”

“誰？”季太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道。

“是太子殿下，太夫人是太子殿下。”丫環也激動不已，以為自家被太子殿下忘記了，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會過來。

“快，快扶我去接太子殿下。”季太夫人激動的眼眶都紅了，太子已經多久沒來自家了，都以為太子再不看重自家了。

這時候過來代表的就是太子對自家還是有情意的。

曲莫影這時候倒也不便離開，看了段夫人一眼，然後跟到了季太夫人身後，一起迎了出去。

雙方在內院門口處相遇。

季永安是陪着裴洛安過來的，這時候站在一邊陪着笑臉，一臉的笑意，看着象是笑開了花似的。

曲莫影斜睨了他一眼之後，緩緩收回，若有所思……

季太夫人也是一樣，笑逐顏開，整個人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氣，神采奕奕。

“見過太子殿下。”季太夫人低頭。

曲莫影跟着段夫人也一起低頭行禮。

“太夫人客氣了，都免禮了！”裴洛安一臉的從容，含笑溫雅，一如當初的模樣。

曲莫影跟着太夫人直起了腰。

一行人被迎着就近的一個花廳里坐下。

“曲四小姐今天怎麼有空到這裡來？”裴洛安的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身上，很意外她為什麼會出現。

“過來看看太夫人。”曲莫影微微一笑，答道。

“孤也是過來看看太夫人的，順便也問問一些舊事，不知道太夫人還記不記得？”裴洛安笑着轉向季太夫人，對曲莫影的存在，沒有再說什麼。

但這話一說，曲莫影也不能再坐下去，抬眸看了看裴洛安，眸色變得深邃，裴洛安這個時候來幹什麼，而且還要和太夫人私下裡說話，可見是不能讓外人聽到的。

“太子殿下只管問，有些事情，就算是太子妃不在了，臣婦也是記得的，只嘆太子妃娘娘……年紀輕輕就……”季太夫人說著眼眶紅了起來，低頭用帕子抹了抹眼淚，傷感不已。

“太夫人，我去看看錶姐的舊居，可以嗎？”曲莫影知趣的站了起來，對季太夫人道。

季太夫人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思管思莫影，當下就點頭：“也好，你去看看太子妃的地方吧，就算是懷念她了，我每每過去的時候，都情難自擬，太子妃在的時候是個好孩子，現在不在了，她……她必然也是念着你們的。”

季太夫人說著又傷感起來。

曲莫影不為所動的站起來，對着他們盈盈行了一禮，告退下來，眼眸處一片嘲諷。

這個時候季太夫人念起自己的好了，全是做戲。

裴洛安做戲給世人看，季太夫人做戲給裴洛安看，以為他是真心的對季寒月的。

也不知道說季太夫人太天真，還是只知道稍些的內情，竟然還希望裴洛安念着舊情，對凌安伯府照顧一二。

季悠然這時候是靠不上了，可能覺得有些事情現在不能讓季悠然出面，等以後季悠然的地位往上升了，再往上靠才是。

路還是舊時的路，人卻已經不是舊時的人。

凌安伯府在記憶中一片繁華，而今繁華落盡，就算看着還象是當時的盛景，卻已經是秋後的黃花，處處透着些荒涼。

過去的一切，終竟是過去了。

曲莫影的神色沉重，絕美的容色有着看盡世態之後的蒼茫，不象個才及笄的少女，更象是一個力竭的老人。

緩步行走在這片景緻中，走幾步停一下，卻再看不到當初的繁花似錦。

感應到曲莫影神色中的沉重，兩個丫環乖覺的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陪在曲莫影的身邊，一起往裡走。

舊日的院子，推開門進去，有婆子看到她們過來，退在一邊。、

認出她之後，行了一禮：“見過曲四小姐！”

“我能進去嗎？”曲莫影伸手指了指當中的屋子。

婆子猶豫了一下，雨冬把之前的對牌拿了出來，婆子急忙讓開：“曲四小姐，請！”這對牌府里的每個人都見過，現在在曲莫影的手中，就明了這是太夫人的意思，婆子不敢違逆。

把兩個丫環留在外面，曲莫影舉步進了屋子。

在屋口中站處，眼眸微微合上，曾經的一切，熟悉的從眼前滑過，鼻翼處酸澀，落到這麼一個地位，是上天的垂憐，至少她沒有完全魂飛魄散，她成了表妹，表妹成了她。

可是爹爹和妹妹呢？

他們還有機會嗎？

睜開眼眸，眼眸處一片晶瑩閃動，長睫下，一顆淚珠無聲息的滑下。

緩緩的滑過眼帘，最後從下巴下滴落下來，消失在塵埃中，什麼都沒有留下。

心被狠狠的拽了拽，疼的不能自擬，腳步一抬，身子彎了下來，伸手扶住一邊的桌子，才穩住自己的身子。

然後緩緩的在桌子面前坐下。

桌上的東西差不多都在，依然是自己出嫁時的裝飾，大紅的一片，映紅了她的眼睛。

烏黑的眸底多了一片血色。

頭低下，伏在桌上，曲莫影用力的咬着唇角，無論之前表現的多麼不在意，其實心裡又怎麼會真的不在意。

那是她一家子的鮮血啊！

痛徹心扉……

許久，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你怎麼還在這裡？”

曲莫影從迷濛中抬頭，愕然的看向到了門口的裴洛安，隨既臉色一片冰冷，“太子殿下能來，為什麼臣女不能來？”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曾經的季寒月。

這麼一個地方，這麼一副場景，恨怒驀的迸發出來，幾難遏制……

裴洛安一愣，沒想到曲莫影會這麼回答，他過來看看，以為曲莫影早早就離開了，沒想到在院子里看到兩個丫環，讓人把兩個丫環帶在一邊後，他抬步走了進來，看到門邊桌子上的曲莫影，居然就這麼趴着。

這是季寒月的地方，他不願意任

何人過於的忽視，就算是看，也得小心翼翼的看，別弄壞了這地方。

曲莫影來了一段時間了，他的事情也問完了，順便過來看看，想不到居然還會看到曲莫影，這一刻裴洛安是不悅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曲莫影會說這麼一句話，愣了一下之後，看着臉色依然溫和，低緩的道：“這是太子妃的舊居，不容任何人褻瀆，就算曲四小姐是太子妃的表妹，以前兩個人也沒有多聯繫，現在其實也不必的。”

這話已有幾分怒意，只不過是顧及着曲莫影未來英王妃的身份罷了。。

“太子怎麼知道表姐和我沒有聯繫？太子又怎麼知道這裡的一切是表姐想要的？”曲莫影緩緩站了起來，目光凜冽，帶着幾分挑釁。

她現在就是仗着裴元浚的身份挑釁的，她賭裴洛安不能拿她怎麼辦……

抬眼四周看了看，環視之後又道：“這裡是表姐大婚時的樣子，並不是表姐往日住的樣子，表姐在大婚之夜受傷，最後甚至沒了性命，如果再有一次，表姐恐怕也不願意就這麼嫁入東宮吧？”

“魂消夢死，什麼都沒留下，表姐若是泉下有靈，恐怕也不會再懷念這個故里吧？”

一句句話似是胡說，卻又深深的刺痛了裴洛安。

裴洛安臉色變了，冷的能結成冰，眸色陰寒，神色兇狠：“曲四小姐怎麼就能知道太子妃的心意，怎麼就知道太子妃不願意看到這裡的一切，不願意就這麼嫁入東宮？曲四小姐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胡言亂語！”

“我真的是胡言亂語嗎？表姐的心性，最是孝順，若知道結果會是這個樣子，黃泉路上，也不會願意重走這麼一遭吧？太子殿下別說當時沒有護着表姐周全，表姐若知她一死，連着姨父都跟着去了，現在更是連表妹都下落不明，必然會覺得所託非人。”

曲莫影握着拳頭直言道，一雙水粼粼的美眸落到裴洛安的臉上，既便是抬着頭看他的，氣勢也沒有半點壓制。

這一刻，她就是季寒月，說的就是季寒月的話。

如果不是此時她有一點理智，問的當更凌厲一些。

“你表姐的事情，的確是……孤對不住她。”眼前的少女容色絕艷，甚至還帶着幾分柔弱的媚意，但這樣的她卻給他不同的感覺，彷彿眼前站着的是另一個容色過人的少女，美麗的容色帶着一些淡淡的英氣，可以直視自己，說著讓自己也不得不退讓的話。

除了季寒月，沒任何一個女子會有這麼大的氣勢質問自己。

這一刻，裴洛安居然有幾分氣短，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太子殿下，表姐嫁入東宮，得到了什麼？她為了護着太子殿下，受了那麼重的傷，之後更是直接去了，姨父因為表姐的事情，一時受不住打擊，最後也沒了，表妹呢？落了一個什麼名聲，聽說是私奔的，太子殿下相信嗎？才那幺小的表妹，還是一個孩子吧，居然有人喪心病狂的說她和人私奔了！表姐若是知道這一切的後果，還會不會替太子殿下擋那麼一劍？”

曲莫影質問道。

“最後得利的是誰？表姐的堂姐為什麼會進宮？那麼多宮裡的人難不成都不能照顧她嗎？需要太子再納一個側妃進門？說什麼照顧，如果表姐泉下有知，恐怕會活活的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