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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個時辰之後,完顏康率大軍趕至乞顏部王庭。

從爾力的口中得知,鐵木真留了拖雷鎮守王庭,留守的人馬湊齊能有兩三千人。

在完顏康想來,拖雷或是率部做最後一搏,或是早已逃散。

但大軍抵達之時,讓他驚詫的是,拖雷居然主動率眾投降!

看着滿目的火把和數面揮動的白旗,完顏康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感覺來。

拖雷在汗帳前單膝跪地,高舉彎刀,以示臣服。

完顏康策馬緩緩走到拖雷面前,居高臨下的問道:“鐵木真的兒子,這麼輕易就投降了?”

拖雷渾身顫抖起來,他低下頭咬了自己舌頭一下,強忍住心頭的憤怒,才垂頭緩緩道:“小王爺神勇無敵,拖雷若再妄動刀兵,也只是讓戰士們白白送死。”

完顏康點了點頭:“好,好,好!你能率部投降,是大智大勇,也能讓我在兄弟面前,能夠有所交代。”

拖雷聽了這話,心覺詫異,有心問上一句完顏康要給交代的兄弟究竟是何人,可轉念想到此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話道嘴巴卻又停住了。

完顏康看拖雷有些異樣,卻也沒想太多,接着問道:“你父親的屍身,可是在裡面?”

拖雷忽然抬起頭來,面露怒容。

完顏康翻身下馬,接着拖雷手中彎刀,對拖雷道:“拖雷,你不要想岔了,鐵木真雖然命喪我手,但他畢竟是一代人傑,值得我祭奠一番!”說完,他徑自踏入汗帳中去了。

拖雷連忙起身,要跟隨進帳,卻被完顏康手下親兵攔住,搜撿了一番,才放他進去。

鐵木真的屍身,被置於汗帳中央,身子用白布遮住,只露出頭臉。

完顏康走到鐵木真屍身面前,凝視了一陣,命人取一個酒囊來。

身旁親兵聞言,立刻出去尋酒。

完顏康接過酒囊,先喝了一大口,然後將剩下的酒盡數倒在地上,躬身行了一禮,沉聲道:“鐵木真,一路走好!”

他抬起頭來,長嘆一聲:“世間無你,這萬里江山,我完顏康再也難尋對手!”

拖雷開始生恐完顏康有損毀鐵木真遺體之舉,此刻見到他真心實意的祭奠,心中算是放下一塊大石頭,在旁給完顏康回了一禮。

完顏康轉過身去,走出汗帳,朗聲用蒙古話道:“長生天在上,我完顏康絕非濫殺之人,只要爾等真心投降,這赤塔草原上,就不會再流一滴血。”

他這句話動用了獅吼功的法門,汗帳周邊數里的人們都聽的清清楚楚。此話一出,王庭內剩餘的男女老少,大多長舒了一口氣來。

接着,白馬城的戰士們開始納降,他們將乞顏部剩餘人等的兵器盡數搜撿起來,然後打發眾人各自回帳。

納降完成後,白馬城的戰士們,則開始就地駐紮,派出重兵巡守。

完顏康入帳不久,親兵報告,有人求見。

巴歹應聲走進帥帳,撲的跪倒在完顏康身前一丈之處:“巴歹叩見大帥,大帥萬歲、萬歲、萬萬歲!”

完顏康腦中過了一下,巴歹,也算是乞顏部數得上名號的將領了,此人的大概情況,靈狐都有記錄。

勇力平平,謀略過人,這是靈狐對此人的評價。

“起來說話。”

“謝大帥。”

“將軍深夜來見,想必是有要事!”

“大帥明察,小人卻有要事稟報,拖雷……”

完顏康伸手止住巴歹的話頭,有些玩味的道:“巴歹,你可是要來稟報,拖雷今日行的是,詐降之計?”

巴歹聽得這句話,一時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接話,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道:“大…大帥,如…如何知曉?”

完顏康嘴角上挑:“以拖雷的性子,即便是詐降,又如何能心甘情願。一個人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眼神如何騙得過我!”

巴歹撲的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大帥,巴歹投降,是真心實意。”

完顏康哈哈一笑,喊來親兵:“取些酒肉來,我要與巴歹將軍,秉燭長談。”說著,他將巴歹扶起,坐到案桌旁。

肉要現烤,酒水很快端上。

完顏康端起酒罈子,倒了兩碗,遞了一碗給巴歹。

巴歹受寵若驚,連聲道:“大帥,怎麼敢勞你倒酒!”

完顏康把酒碗一碰,仰頭一口喝乾,說了一句:“有酒就喝,哪來這麼多破規矩!”

巴歹連忙跟着一口喝完。

完顏康又把酒倒上,端起酒碗放在胸前,發問道:“巴歹,你為何要降?”

巴歹愣了一愣,臉色變了幾變,一口喝完碗里的酒,然後才道:“若是大汗尚在,巴歹絕無可能投降。但是以大汗的英明神武,都不是大帥的對手,拖雷又如何能成事,巴歹不願做那當車的螳臂。”

完顏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

說完,完顏康一口喝乾碗里的酒,把酒碗放在桌上。巴歹知機的端起酒罈子,主動給完顏康倒酒。

完顏康又與巴歹幹了一碗,接着便慢慢悠悠的邊喝邊聊,向巴歹詢問起乞顏部的各種狀況。

巴歹面對完顏康的各種問題,事無巨細,都一字一句,回答的極為認真。

乞顏部所轄人口,在此戰之前,有二十五萬餘戶。

以草原上全民皆兵的特性,全數動員起來,鐵木真原本可以再次聚齊二十餘萬人的大軍。若不是這次完顏康攻敵不備,絕無可能如此迅速擊敗鐵木真。

而一旦乞顏部恢復元氣,重新聚攏兵馬,白馬城想速勝絕無可能。

想到這裡,完顏康一時興緻高昂,又與巴歹幹了一碗。酒碗放下後,完顏康又問道:“鐵木真亡故,但乞顏部尚有臣民過百萬,四面尚未平定,將軍可有良策?”

巴歹微微躬身:“以大帥之威,只需施以仁政,何愁臣民不服。”

“若還有心懷不軌之輩,該當如何?”

“心懷不軌之輩,就不是大帥的臣民!如有難為之處,大帥儘管吩咐!”

“巴歹,你隨鐵木真多少年了?”

面對完顏康這個問題,巴歹頓了頓,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大帥,小人原先也不是乞顏部的人,後來部落併入乞顏部,小人這才隨了鐵木真大汗。”

完顏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巴歹,你記住一點,在我的手下,不用揣摩上意。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巴歹瞧着完顏康的神色,不似有他,於是舒了一口氣,連聲回話:“大帥,我跟鐵木真,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前,草原上,有多少部落?”

“那時候,草原上的大大小小的部落,怎麼也有七八十個。”巴歹思索了一陣,才得出這個結論來。

“七八十個部落,如今只剩一家,巴歹,你怎麼看?”

巴歹沉思片刻才道:“漢人有句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想來草原上也是如此。”

“為何如此?”

“大概是部落太多,自然戰亂不休,長年戰亂後,於是人心思定。”巴歹說出此話時,顯得頗有想法。

完顏康點了點頭:“有些道理。只是在我看來,無論中原也好,草原也罷,所謂分分合合,都是因為兩個根本點,出現了矛盾。”

巴歹眼前一亮,頭頸下意識往前伸去,想聽的更為真切一些。

完顏康豎起兩根手指頭:“資源和人口。這是一個政權立足的根本點,人口是可以不斷增長的,資源在短期內卻是恆定的。當資源滿足不了增長的人口,二者矛盾不可調和時,戰亂就不遠了!”

這個觀點對巴歹來說,並非太過深奧,只是他從未想過能如此闡釋,他細細品味完顏康這幾句話,越發覺着這幾句話中,涵蓋了世間大道。

“大帥,烤肉好了。”

“端進來。”

隨着牛羊肉烤好端上案桌,這酒下的更加暢快,巴歹很快有些醉意,說話間,也沒先前那麼拘謹了。

“巴歹,如今這數千里草原,盡歸我手。依你之計,該如何管理,方能人盡其用、物盡其用?”

“大、大帥,此事易為!”巴歹此時醉意,已有了七八分,說話間,口齒都有些不清,還夾雜些手舞足蹈來。

“如何易為?”

“就按着咱們部落的法子,每萬戶成一營,各佔百里草原。每個萬夫長,都直接效忠大帥便可。”

“若有萬夫長生出異心,該當如何?”

“大帥如此神武,誰人敢生異心,我巴歹拼了命也要為大帥除之!”巴歹說話間,把一掌拍在桌上,以示忠心不二。

完顏康哈哈一笑,喝令道:“把拖雷帶過來!”

巴歹吃了一驚,本欲起身,但看着完顏康的眼神,最終還是坐着原地不動。

不一會兒,拖雷被帶入帥帳。

“拖雷,你可知此時喚你過來,究竟何事?”完顏康笑問道。

拖雷見巴歹和完顏康把酒言歡之狀,心知不妙,他心裡一橫,立刻沖向完顏康,試圖拚死一搏。

送拖雷進來的兩個親兵,立刻要上前阻攔,卻被完顏康伸手示意止住。

巴歹半爬起身,一把抱住拖雷的一條大腿,然後使了一記摔法。

拖雷瞄準的目標是完顏康,不妨巴歹中途插手,立刻便中了招。但他畢竟年輕力壯,武力值要高出巴歹少許,落地之後立刻反撲,兩人在帳中扭打起來。

完顏康見巴歹難以取得上風,便示意親兵將拖雷按住。

巴歹脫得身來,便翻身死死箍住拖雷的脖頸。

眼見拖雷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幾乎只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完顏康忽然道了一聲:“巴歹,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