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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陳二自然擺手拒絕,哪有幫忙清清雪就要蹭頓飯食的,若是被鄉親們知道怕是要說他們一家佔便宜了。

蒲草也不勉強,左右住得近,還人情的日子長着呢。

前院張家的屋子裡已是坐了五六個小媳婦兒,這個穿花襖那個着紅裙,一眼望去仿似花團錦簇一般。偶爾說起什麼好笑之事,一人一句、嘰嘰喳喳,笑聲大的恨不能掀了房頂兒,真是熱鬧極了。

春妮正拿了裝瓜子的盒子,挨個兒遞給她們抓着吃,瞧見蒲草進來就笑道,“你再不回來,我就把你家裡的好吃食都翻出來給大伙兒分了。”

蒲草笑眯眯擺着手,“你可找不到,我藏得嚴實着呢。”

“你不會是塞到老鼠洞里去了吧?”春妮故意打趣。

“咦,“蒲草大睜了眼睛仿似極驚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就是藏在鼠老大被窩裡了。”

眾人聽得都是哈哈大笑,指了她們兩人說道,“原本以為春妮的性子就夠活泛了,沒想到蒲草妹子比她更甚。”

“就是,就是,以後咱們可要常來走動,保管日日笑得肚子疼。”

蒲草上前和眾人都打了個招呼,然後進屋去翻了翻,當真拿了半盒花生果出來。春妮扒了幾個花生仁兒扔進嘴裡,誇讚道,“這大鍋炒的花生就是香!”

蒲草笑道,“這是剛從老鼠窩裡拿出來的,你不嫌棄啊?”

“哼,”春妮瞪了她一眼,故意一抬下巴神氣活現的說道,“你想噁心我,讓我少吃點兒啊,我才不上當呢。”

眾人自然又笑了一通,一個穿了花襖的小媳婦兒就道,“蒲草妹子的眼光就是好,去年置辦年貨我也買了二斤花生果,不過回家來一看大多是癟粒子,真是吃虧上當了。”

“就是,城裡小販好多賺黑心錢的。”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閑話兒,不知誰先提了一句家裡沒有鹽了,於是又轉而紛紛央求蒲草進城送菜時幫忙捎帶一些回來。

蒲草猜得她們家裡不見得真是急用這些物件兒,大多都是扯了這事兒當借口,指望以後同她多多走動相熟,於是就笑道,“酒樓那邊說過兩日派人上門來取菜,我就不必頂風冒雪送進城了。小嫂子們若是不急着用,就等我列個單子,到時候拿給取菜的夥計,托他下次上門的時候捎帶回來如何?”

果然眾人都是紛紛應下,轉而又抱怨起大雪封路不能進城去逛逛。住在村南的李家小兒媳想起她娘家那山坳,就笑道,“你們就知足吧,咱們南溝兒離城裡也不算遠,真有事要進城,多費些力氣走上一日也就趕到了。

我娘家那處才是真偏僻,每年冬天大雪都要足足封山五個月,極少有人進出,就是有銀子也花用不了。”

一個同她平日相熟的小媳婦兒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娘家那裡除了偏僻些,別的可都不錯啊。但凡會打獵的老爺們進山一次怎麼也能背只狐狸回來,就是女子們采個木耳、蘑菇或者秋時打榛子、松塔,送去城裡也都能換些私房。哪像我們沒黑沒夜的做針線,一年到頭也不過才存個百十文錢。”

李家小兒媳聽了這話也覺有道理,就笑道,“嗯,這話也對。老天爺可是心裡有數呢,哪個村子也不能把好處都佔了。”

蒲草坐在一旁,手下幫着春妮理綉線,耳里聽着她們的對話卻總是覺得隱隱約約想要抓住些什麼,但越是深思越毫無所獲。她只得放下這莫名的念頭,轉而問起村西李家哪日擺酒。

李四爺是村裡年紀最長之人,平日雖然寡言少語但為人正派,極得村人敬重。今年恰逢六十六@大壽,三個兒子就張羅着替老爹慶賀一下,各家自然要上門去道賀。

農家婚喪嫁娶互相走禮也不用送什麼貴重之物,不過是一捧蘑菇、一封點心之類。但最主要的是人要到場。女人幫忙做吃食,男人喝水閑話,越熱鬧主家越有顏面。

蒲草把自己頭上那“棄婦”和“寡婦”兩頂帽子撥弄好半晌,到底哪頂也不好戴着上門,畢竟那是個喜慶場面,人家就是不好當面說嫌棄,她也要自覺不是?正好她也不喜人多吵鬧之處,到時就讓張貴做代表吧。

幾個小媳婦兒坐了大半時辰,眼見過了正午就紛紛告辭回去了。蒲草送了她們到院門口,笑着請她們閑暇再來坐。

小媳婦兒們許是真把她當了親近之人,也不忸怩客套,歡快應道,“若是有好吃食,保管日日都來。”

蒲草見她們如此爽朗,心裡也卸去了幾分防備,笑得更真了三分。

眼見小媳婦兒走遠,足跡也漸漸被風雪掩蓋,蒲草忍不住仰頭長長呼出一口氣,越發覺得這個世界純凈又和美。雖然這些村人難免都有些小心思,但比照現代那些時刻都在互相爭鬥、防備的人,還是要坦誠可愛的多啊…

春妮在灶間點了火刷洗大鍋,等了半晌也不見蒲草回來。於是就趴在門口探看,見得她望天犯傻的模樣就喊道,“怎麼還不進來?小心風吹得頭疼,還要進城抓藥。”

不想這句話卻點醒了蒲草,她猛然一拍巴掌就跳了起來,歡喜道,“對了,就是這句話!”

春妮被她驚得差點掉了手裡的水瓢,疑惑問道,“什麼話啊?”

蒲草卻是來不及跟她細說,扔下一句,“我先去趟西院兒,一會兒就回來啊。”說完,就開了院門跑出去了。

“你這是急什麼,吃了飯再去啊。”春妮攆着喊了兩聲,可惜蒲草早已跑遠了,她也只得一邊胡亂猜測着一邊燒起了午飯。

陳家是吃兩頓飯的,下午這頓通常要等到未時末。福兒和胖墩兒年紀小耐不得餓,就一邊毛蔥頭沾醬一邊啃着包穀餅子,糊弄一下咕咕叫的小肚子。

陳大娘和陳大伯坐在板凳上,不知提起了什麼話頭兒,臉色都有些不好。

聽得蒲草在門外喊話,陳大娘就趕忙去開了門,問道,“這剛剛才回去怎麼又轉回來,可是有啥急事了?”

蒲草進門笑嘻嘻的抱了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大娘猜對了,真是有事,還是大好事兒呢!”

陳大娘聽得這話就以為她是哄自己高興,也沒當真,隨口打趣道,“我們蒲草就是枝頭叫的花喜鵲,上哪兒都帶着喜慶勁兒。”

兩個孩子也從炕里跑過來,嘴裡歡喜的喊着姑姑,小身子扭着想要往蒲草懷裡擠。陳大娘攔了他們,嗔怪道,“你們沾了一手的大醬,別蹭你們姑姑棉襖上。”

兩個孩子自然撅了嘴巴,蒲草掏了帕子替他們把小手擦抹乾凈,笑道,“是不是肚子又餓了?那就下地穿鞋去找桃花和山子一起吃飯,你們春妮嬸子在炒雞蛋呢。”

炒雞蛋又香又嫩,自然比乾巴巴的餅子和辣口的毛蔥要美味百倍。兩個孩子立刻歡喜的應了就要找鞋子穿了出門。

陳大娘心疼孫子,但是總讓蒲草搭吃食,她又覺得臉上發燒。於是伸手死命攔着兩個孩子不讓下地。

陳大伯脾氣耿直卻不愚笨,瞧得蒲草好似有話要說的模樣,就道,“讓孩子們去吧,咱們也能清靜說說話兒。”

陳大娘這才不再攔阻,兩個孩子生怕奶奶再攔着他們,一溜煙兒的跑出門去了,屋裡果然就清靜許多。蒲草這才笑道,“我確實有一件事兒要同大伯和大娘商量,孩子不知輕重,倒怕他們傳出去生風波。”

“什麼事兒這般神秘?”陳大娘往蒲草身邊湊了湊,小聲猜測道,“可是你看中了哪家後生,想要我和你大伯幫忙說合?你如今雖然在張家,可早就不是張家媳婦兒了,若是再走一嫁也不難…”

蒲草真是聽得哭笑不得,趕忙打斷老太太的話頭兒笑道,“大娘,我好好的日子過着,暫時還沒那心思呢!我是突然想到一個能添進項的好買賣,過來問問咱家大哥二哥想不想試試?”

陳家老兩口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驚喜之色。若說村裡別人見得蒲草發家,難免還會覺得她是走了大運。可是他們一家住得最近,早把張家的一切變化都看在眼裡,自然也最是清楚蒲草的能耐,私下裡可沒少誇讚她聰慧。

此時聽得她開口說有賺錢的買賣介紹給自家,心裡自然都是歡喜。

陳大娘激動得拉了蒲草的手,問道,“蒲草,你快說說看有啥賺錢的買賣,若是真能賺回些銀錢,我就把大力從窯場接回來,我們一家都心疼這孩子啊。”

“我也是早晨聽得大嫂子說過幾句,回去之後心裡總是惦記着,沒想到還真讓我發現一條財路。”蒲草仔細想了想,又道,“大伯大娘,我剛才聽人說有很多村子,因為下雪封山不好進城添置用物。我就琢磨着,我們家裡每五日就有城中酒樓之人上門來取菜。若是托他們來時捎帶一些小物件兒,然後咱們再運去偏遠的村子轉賣,這中間的差價絕對是筆好進項。”

“這…能行嗎?”陳大娘不識字也不會算賬,這一輩子連城裡都沒去過幾次,突然聽得要買了物件兒回來再轉賣出去,心裡就有些惶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