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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生怕嫂子生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怯生生的小模樣惹得蒲草心憐,趕緊好好抱了她安慰幾句,這才進屋去陪客。

洛掌柜和王管事這半會兒就忙着琢磨桌上的新菜色呢,哪裡有閑暇理會陪客這事兒。見得蒲草進來,他們趕忙起身相讓,末了笑道,“張東家,這就是那新吃食?賣相可真是不錯。”

蒲草笑着點頭,替他們一一介紹,“這個炒豆芽裡面加了蒜苗和臘肉,而這個涼拌的,則是加了木耳、白菜絲和香菜。湯碗里盛的是豆芽肉丸湯,最後這一道主食就是豆芽雞蛋餅。”

洛掌柜瞧着那涼拌豆芽里香菜碧綠、木耳烏黑、豆芽白嫩,間或點綴幾段油炸紅辣椒,真是賞心悅目之極。他第一個就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嚼了幾下不等咽下就已是點頭贊道,“這個涼拌豆芽好,爽口不油膩,放進涼盤裡絕對大賣。”

見得掌柜動了筷子,王管事也趕緊夾了一口豆芽炒蒜苗,也是贊道,“這炒豆芽酸甜清爽,味道真不錯。”

緊接着那飄着碧綠蔥花的豆芽肉丸湯,金黃色的豆芽雞蛋餅也都讓兩人讚不絕口。蒲草慢慢陪着兩人吃喝,不時說上兩句閑話,一時當真是賓主盡歡。

待得飯畢,喜鵲把飯桌兒撤了下去,洛掌柜慢慢喝着茶水,望向蒲草的眼神里比之以前又多了三分欽佩,他心裡原本對於自家主子行事的那點兒不贊成也盡皆拋到了腦後。

“張東家當真是心思巧妙,不但大冬日種出青菜,如今又琢磨出豆芽這樣的好吃食,老朽真是佩服。”

“洛掌柜客套了,這豆芽說起來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上不得大檯面兒。若是放到酒樓里給食客們嘗個新鮮,也是勉強能夠勝任罷了。”蒲草自覺說的是實話,但聽在老掌柜耳里卻更喜她謙虛謹慎,於是沉吟片刻就道,“張東家,這豆芽我們酒樓是一定要買的。您看定個什麼價錢合適?”

蒲草原本也沒指望這豆芽能賺個金山銀山回來,初衷就是想幫着李家解解綠豆賣不出的困境,所以自然也沒有奇貨可居的念頭。她心裡迅速盤算了一番,淺笑應道,“洛掌柜,城裡綠豆賣價是七文,而一斤綠豆只能發出五斤豆芽,我們就取一倍利潤,三文一斤賣於白雲居。若是別家酒樓也要買進,價格就是四文,如何?”

洛掌柜原本以為蒲草會要個高價,未曾想她開口才要幾文,而且白雲居還比別家的報價更低。雖然酒樓日進斗金,不差這百十文錢的差價,但這明顯高於別家的優待,還是讓老爺子喜色更深。

“張東家這價格當真是實惠,老朽若是不應,可就太不識抬舉了。這事兒就說定了,我們白雲居以後暫時每日定下二十斤,若是其餘同行也看中了,老朽就代張東家一併應下來,如何?”

蒲草點頭道謝,“多謝,那就勞煩洛掌柜了。廚下還有半簍豆芽,幾個菜方子我也寫好了,洛掌柜回去的時候都帶上,先在酒樓里試賣看看。若是食客們不捧場,那咱們今日的生意就當沒談過。若是食客們吃得還算順口,那五日後再上門取菜時就把新發好的豆芽也一併取走就是了。”

“好,張東家快人快語,老朽就不客套了。”買賣雙方都是和和氣氣,自然相談甚歡。

三人正是說著閑話兒,春妮卻從外面進來笑道,“青菜都準備好了。”

洛掌柜和王管事擔心天色黑得早,也不敢多坐就起身隨蒲草去了菜棚子。兩人都是第一次進得這般暖如春日的地方,難免要新奇的四處探看一番。末了王管事帶了眾人往外搬菜筐,洛掌柜就同蒲草清算了銀錢。

待得回到前院,蒲草又把那半婁豆芽和菜方子拿出來,仔細交代給王管事,然後才送了這老少二人出門回城。

春妮脾氣最急,一等陳家婆媳說笑着回自家,立時就扯了蒲草袖子問道,“鋪草,怎麼樣,那事兒成了嗎?”

事關一家人的進項,李老太自然也是一臉忐忑關切。劉厚生見此,一臉疑惑的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啊?”

蒲草示意他們一家子趕緊關了院門進屋坐好,這才笑嘻嘻把剛才同洛掌柜商定之事說了一遍。李老太聽得這豆芽菜居然賣四文一斤,比豆腐還貴,歡喜得合不攏嘴,劉厚生也是替丈母一家歡喜,憨笑不停。

春妮掰着手指頭算了半晌,焦急問道,“三文一斤,一日二十斤就是幾十文。若是別的酒樓也買一些,那就是…是多少啊,多少文?”

蒲草聽得她算的亂七八糟,心下好笑,剛要出口替她解疑,不想喜鵲卻是一臉不屑的接口道,“這都算不明白,還做什麼買賣啊!三文一斤,二十斤就是六十文,一個月就是一兩八錢銀子。若是其餘幾家酒樓也同白雲居買的一般多,那一月最少能進十兩銀子!”

“十兩!”春妮喜得眼睛都瞪圓了,上前抱着李老太大喊大叫,哪裡還顧得上計較喜鵲言語不敬,“娘,咱家發財了,發財了!”

李老太也覺心頭狂跳不止,哪怕她活了多年,早已被窮苦日子磨礪得寵辱不驚,這一會兒聽得一月就能賺回一年的進項,也是歡喜難忍的掉了眼淚。這是不是說,以後小孫子就有銀錢讀書了?孫女也有嫁妝?甚至家裡還能蓋新院子買肥田?這簡直就是做夢一般啊…

蒲草聽得喜鵲一口小帳算得麻利,難得誇讚她道,“你這賬目算得倒是清楚,可是特意學過?”

喜鵲想起那早逝的父親,當初也是有名的鐵算盤,若是他能多活幾年,自己也不至於淪落到被後母賣身為奴的地步。這般想着她心下酸澀難忍,含糊應了一句就退下去了。

蒲草隱約猜出一些端倪,心下倒是有些後悔揭了這丫頭的傷疤。

春妮母女相擁哭了幾聲,末了分開各自擦了眼淚,然後一起走到蒲草跟前躬身行了大禮。蒲草慌得趕忙扶了她們,一迭聲的嚷着,“大娘,春妮兒,你們這是做什麼?趕緊坐下,坐下!”

李老太拉了蒲草的手,嘆氣說道,“丫頭啊,說起來這豆芽,你若是發出來賣去城裡,這些銀子自家就得了。可是你教給大娘,平白把財路讓了出來,這般大恩,我李家怕是一輩子也還不完了。”

蒲草聽得極是汗顏,其實不論是支持陳家賣雜貨還是教授李老太發豆芽,她就是感念於兩家人品行良善,又待她至誠。而她腦筋轉一轉,動動手就能幫得他們過上好日子,何樂而不為呢?她可從未想要得到兩家人那裡得到什麼回報啊。

她趕忙抱了李老太的胳膊半是撒嬌半是勸慰道,“大娘,您不是說把我當親閨女嗎,那閨女給娘家琢磨一條財路也是應該啊。再說我那菜棚子實在忙碌,進項又多,實在不差賣豆芽這點兒銀錢。大娘家裡真是把這活計接過去,還是給我減輕負擔了呢。”

李老太聽她說得有趣,又是好笑又是心暖,用力抱了她拍打着,“你這丫頭啊,就是心善。不管咋說,大娘把這恩情記心裡了。”

蒲草傻笑,生怕老太太再謝個沒完,趕緊岔開話頭兒說道,“五日後洛掌柜再來取菜就要一併把豆芽拉回去,我估摸着怎麼也要準備二百斤才行。明早我就請隔壁陳二哥先送大娘回家準備着,到時候再讓王管事趕爬犁去取,好不好?”

老太太一聽這話就有些坐不住了,盤算着明早到家就算立刻泡上豆子也要後日才能開始發芽,若是期間差了一星半點兒,豆芽長得再慢了,豈不是就趕不上日子了。

這般想着她就站了起來,一迭聲的說道,“哎呀,那可不行,明早回去太晚了,我這就拾掇一下回家去了。”

蒲草沒料到這老太太說風就是雨的立刻就要付諸行動,勸了幾句也是攔不住,無法之下就攆了春妮回去幫老太太拾掇行禮,她則去了陳家請陳二哥套爬犁送老太太一程。

陳大娘這幾日常與李老太閑話兒,相處的也親香,聽得這事兒還從家裡抱了床舊被子放在爬犁上,生怕李老太路上凍到了。

劉厚生擔心後面菜棚無人,同自家娘親行了禮就趕去後園了。春妮一心惦記貼補娘家,見此就立刻又拾掇了兩塊布頭兒、兩盒點心、一塊豬肉,統統塞進柳條筐里要老娘帶回去。

不想,蒲草也揀了十多個饅頭和一些榛子松子等吃食送過來,再加上先前做好的那床新棉被,倒是把陳二的小爬犁堆得滿滿當當。陳大娘羨慕的拍拍李老太,“老妹子,你這可是有福氣啊,兩個閨女孝順你呢。”

李老太點着頭,眼眶又紅了,以前她可是沒想過會得姑娘這般孝順呢,而以後的日子也只會越來越好啊…

眾人揮手送了李老太遠走,陳大娘接過蒲草特意另備的幾個饅頭也笑眯眯回家做晚飯了。

春妮抻着脖子望着爬犁消失之處,一臉不舍,鋪草就拉了她勸道,“別望了,又不是隔了千萬里。大娘沒幾日就又來了,以後見面的日子多着呢。”

春妮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重新笑了起來,挽着蒲草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