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兩口子巡查還是有意義的。
龍芷羽也逐漸喜歡上這種飯後散步的遊盪。
相比在高檔空曠的高爾夫球場邊漫步，龍芷羽覺得這種行走在學生中間的日常感很貼近現實，讓越來越家大業大的趙德柱不會飄。
終究還是要以高職教育為本，天天行走在高新產業園，總是在跟世界首富、股神交流，的確會讓趙德柱逐漸忘記自己的初衷。
特別是那種被國家關注到，被資本包圍起來的感覺，讓趙德柱重新體驗到上一世那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感受。
本質上他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拆二代啊。
真以為重生紅利消耗完之後，還是叱吒風雲的商業奇才，那就等着死無葬身之地吧。
只是這一世有賢內助了，無時不刻都在提醒他要腳踏實地。
所以牽着老婆的手，穿行在學院山的台階之間，趙德柱很清楚：“爭取在三到五年內，我把國內這些企業資產都轉交給真正有能力，也能夠給社會帶來回饋的優秀管理者，然後在十年左右，完全把國際上的資本處理倒騰完，然後直接退休，我倆去遊山玩水！”
啪的就挨了老婆一記巴掌在後腦勺：“誰讓你提十年以後！十年以後我都多少歲了！”
趙德柱被打得雞飛狗跳，差點撞旁邊教學樓窗台上。
龍芷羽心疼得又趕緊抱着看：“撞到沒，成天就知道調皮！”
然後兩口子卻聽見窗檯裡面有人在抱怨：“不是吧，新學年的教學成本計劃又要上漲，審查審查，這個事情在周主任哪裡絕對沒法過關！”
趙德柱馬上凝神。
龍芷羽偷笑的掐丈夫，其實她才是調皮的那個，整個心態都在不由自主的裝嫩，湊趙德柱耳邊：“說你那個小會計呢，可厲害了。”
那是，當年的四姑娘，楊倩嫁了姜滔滔當總裁夫人，黃盼盼獨立自主的去了花旗開創服裝電商平台，馮曉婷倔強的留在趙德柱身邊張羅局面，周夢霞應該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甚至連沈佳凝這頻頻拍廣告的傻妞都比她曝光多。
基本上不出差，就呆在龍芷羽隔壁的財務室，卻帶領自己的財務監察部，審查從高職學院幾十百來塊的教學採購到生產線建設過十億元的投資。
然後提交給趙德柱，再通過李媛媛對各大財務中心提出警告。
浪費、貪污、賬務不清、吃裡扒外、小金庫這些財務腐敗只要被她逮住，基本上都是從上到下擼掉一堆人！
各大財務中心都知道趙老闆手裡有組人，神秘得很，拿着老闆鬼畫桃符的手寫通知書過來清查賬務，只要敢抵觸或者隱瞞，多半下一步就是警察上門了。
這種情況下，能知道周夢霞存在的，都是大佬了。
當然西南學院屬於直管，更清楚周夢霞的風格。
多掏一分錢能要了她的命。
另一把聲音更煩惱：“你自己看，這是西南聯大那邊傳過來的通知，沒準兒啊，還是咱們自家造成的結果，去問問趙老大吧，剛剛改組的政策，我們有什麼辦法。”
抱怨的傢伙立刻慫了：“那算了算了，相比周主任罵，我還是更怕去見趙老大，現在我哪有資格見他哦，去那邊都兢兢戰戰，我來寫報告你……”
咦？
這下趙德柱就有點好奇了，這是說的自己吧，轉頭就從窗台上探身：“什麼政策？”
頓時把裡面兩人嚇得哇啦啦的叫，其中一個趙德柱還有點印象，是當初老懞從西南聯大挖過來的教學骨幹之一。
這幾年也是天南海北到處帶動高職教學團隊。
說到老闆就忽然看見老闆的頭在窗台上，換誰誰不怕？
龍芷羽就索性不起身嚇唬人了，笑着蹲下來靠丈夫腿邊，還是下意識的在裝嫩。
好一會兒那倆倒霉蛋才恢復平靜，開始解釋：“您不是一直在推動移動互聯網嘛，還有包括我們開發出來的各種遊戲軟件，手機上的APP，從前年開始就促成了軟件開發的大爆發，去年尤其明顯，整個軟件業都熱鬧起來了。”
這個趙德柱聽老雷也談過，銀山軟件這種國內軟件頭把交椅，其實過去十多二十年，根本沒賺到多少錢。
所有應用軟件都被國外盜版打得落花流水，國產要做得好那就必須要有資金投入、市場驗證，國外就是免費的盜版。
這誰打得過。
國產軟件甚至連可以擺出來賣的地方都沒有，更別提廣泛傳播了。
銀山軟件都是靠遊戲才能翻身。
但最近兩年手機助手帶動了國內軟件開發，走手機APP的路線，付費、應用都是在手機上完成。
算是狠狠的激發了國內軟件業者的積極性，全都在朝着手機APP轉移。這也是陳曉龍夢寐以求的國內軟件開發事業的蓬勃局面。
可隨之而來的是：“那麼誰來管理這種局面？各種軟件良莠不齊，可能還有侵權、違規、違法甚至涉及黃賭毒等方面問題，誰來審核？今年已經下文件了，工信部來管。”
趙德柱點頭：“然後呢？”
的確是有總裁派頭了，站得高點的教研主任都趕緊彎腰解釋：“因為只有工信部才有自己的執法系統，可以前軟件這部分是歸科技部的管，那既然管理權都給了工信，科技那邊就得放手，這裡面就有個情況出現，政策補貼調整對象了，科技部從來都是花錢的主兒，補貼給科研單位那都是不可能馬上看到回報的，但工信的做法是補貼給企業，支持企業信息化轉型。”
趙德柱聽出來：“科研受損了？哪部分？”
教研主任展示他手裡的圖表：“工業軟件，起碼我們接觸到的是工業軟件，高職教育當中用得最多的CAD、CAE軟件，過去花了十來年時間，才勉強扳回來開始普及應用國產軟件，我們西南聯大也是最早一批參與研發使用的，這回沒了補貼的軟件使用價格飛漲，好些學校已經接到了國際軟件公司的捐贈、打包贊助，如果要控制成本我們也只能用這些進口軟件……”
趙德柱已經罵出聲來：“卧槽！”
他沒有責怪誰的意思，也怪不上去，就像造不如買的那批人，也許是時代束縛，也許是眼界所限，更有可能是非蠢即壞的被收買，被利益熏染變色。
這種事情如果忘記了自力更生的初心，稍有放棄。
就像一個人十分飢餓的時候，外賣可能比自己做飯快得多，一旦選擇了頓頓吃外賣，就徹底放棄自己做飯的能力了。
而且就算是購買正版軟件，財大氣粗的單位是願意用功能強大、運行穩定的進口軟件，還是結結巴巴、艱難起步的國產軟件？
這種局面下，國產軟件能比得過才怪了。
趙德柱簡單吩咐：“第一，我們的教學中，儘可能全面使用國產軟件，需要增加的費用，按照正常流程打報告來給我審批。”
這倆趕緊點頭說好。
重頭還在後面呢：“第二，從西南聯大聯絡到研發機構，來找我，我們來提供研發補貼、市場經費，總之具體來找我談，你負責把全國的相關類似的工業軟件都收集下，不管有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列表交給總經辦我們會全面詢問有沒有困難，但如果錯漏了一家科研單位，就是你的問題了。”
教研主任立馬點頭哈腰的是是是。
龍芷羽一直躲在那偷笑，趙德柱吩咐別人把窗帘拉上轉身，她才沉甸甸的弓着腰跟着偷跑離開：“好大的官威呀！”
趙德柱嗤笑：“沒有雷霆手段，莫做菩薩打算，對嗎，咱家也不是沒有這個實力，對吧？”
龍芷羽滿意點頭：“嗯，哎呀，走得有點累了，回去吧回去吧……”
趙德柱啊這？！
才走了多一會兒，又來？
關鍵是辛苦耕作了，沒有收成啊。
當然這句話，用來形容今年的工業軟件也是可行的。
局勢遠比趙德柱想象的更危急。
其實不用教研主任忙碌，老雷不就是國內軟件界最大的大佬之一么，陳曉龍是頂尖高手，但不是老雷這樣當了十幾年少林武當掌門人的存在。
趙德柱一問他，他還詫異了下，回頭摸個底自己都嚇一跳：“不是吧，我一直知道有點艱難，但沒想到艱難到這種地步。”
過去十年裡面拚命追趕的國產工業軟件，能夠得到國家支持投入的資金不到兩個億。
而國際上最大的CAE軟件公司一年研發投入就是三億美金！
十幾年兩個億，對一年就十倍投入。
產出結果可想而知。
可以說這也是造不如買的那批遺毒，肥了中間的買辦，卻硬生生的讓國內研發水平和國外拉開了距離。
工業軟件可不像手機APP那樣想用就用，想刪就刪。
一旦某個企業用了某款工業軟件，未來數年內都幾乎不太可能更換，當整個產業都用上一款軟件，市場控制力都變了。
就連高職學院批量培訓熟練掌握CAD技術的學生，都會被整個市場影響。
如果說這些民用軟件，最多不過是給國外公司創造效益，等岳瑤峰聽說這個事以後，談到他那邊幾乎所有高端芯片的設計環節都要用的的EDA軟件，幾乎完全被三大國際廠商佔據，每年都是多少億的設計費用。
不說芯片還好，提到這個趙德柱就毛骨悚然。
他就像個應激反應症患者：“那就我來承擔吧，必須自己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