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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老王弄吃的這會功夫,莫青瀾在莊裡隨便走了走,這一看令她的心頭頗有幾分沉重。

整個滁庄被大火燒的一乾二淨,只留幾間殘屋破垣,所有人燒成焦炭不辨面目,昨日還生氣盎然的庄落轉眼間就成了人鬼恐駭的死庄。

莫青瀾隨手檢查了幾具尚算完整的焦屍,發覺他們骨頭上都有利劍劃傷的痕迹,分明在大火燒死前就已經死去或者至少受了重傷。

而她走之前,這些人都還好好的。

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歹毒,竟然對這些無辜百姓下手屠殺?莫青瀾心中暗忱,這時外面響起了老王的叫喚聲,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走了出去。

老王見她從一處廢屋裡走出,先是楞了下隨後眼眶便紅了,他將手中端着的饅頭和一碗清水放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上。

莫青瀾走過去伸手將饅頭塞進嘴裡,吃了幾口,停下手中饅頭含糊不清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她不該問的,現如今狀況對她來說十分有利,這些人都死了也等於她出現在這裡的蹤跡一同消失,她只要夠小心就很難被葉霜倏發現。

甚而她剛才衍生了將老王和張大夫也滅了的想法,可當她看到老王那張悲戚哀慟的臉時,話已經下意識道出。

痛苦了一夜急於宣洩的老王聽到莫青瀾問話,哪裡想到自己剛才已經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口中的話未出渾濁淚水先流了下來,哽咽道:

“昨晚你們走後,就有一群黑衣歹人過來,逼着大傢伙連夜上島逮蛇,收到蛇後就開始殺人燒房。張大夫外出采草藥倖免於命,而我躲在庄門口的大缸里才逃過此劫。滁莊上下幾十戶人啊,我們從來都是本本分分並未和誰結仇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老王說著雙膝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淚水濺起的黑灰塵土飄飄飛揚,在地上隨風打了幾個圈後不甘心的重歸塵土。

莫青瀾慢慢咀嚼着口中饅頭,冷靜的腦袋快速運轉起來。

“你到驛館時除了看到我們四人,可還有其餘發現?”

“沒有啊,我和張大夫到那時就看到被燒掉的,一堆死蛇和幾柄大刀。”

“昨晚圍攻我們的蛇是你們剛捕過來的?”莫青瀾問道,語氣里含了一絲冷意。

“正是,因皇上派兵包圍蛇島,莊裡人幾天沒上去捕蛇,那一百多條蛇都是昨晚剛捕過來。那幫天殺的,只給半炷香時間,否則就要殺掉村裡的老幼婦孺。不少莊裡人因夜晚太黑反被毒蛇咬死,連蛇島都沒能下來。好不容易將他們要的數量給全了,可最後,最後,他們……”

老王哽咽着說不下去了,委頓在地,雙目蒼老迷茫,老淚縱橫他們老老實實去捕蛇了可反過來全被殺光,連家園都毀了。

這世間為何如此不講道理……

可世上很多事情都毫無道理可言,一世安分同樣躲不過天災人禍。

這一切怎麼看都像是那群黑衣人臨時起意的決定,逼村民倉促捉蛇,毀屍滅跡,驛館殺人。可操控一事,都是需要時間去調訓的。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黑衣人是不可能將蛇訓化殺人,唯有用藥物控制才能見效。

那她聽到的短笛聲又是怎麼回事?

葉霜倐心狠手辣,但世人都未見過弒天真容,是以即便是她被盯上了,也不至於受累全庄百姓。只能說明,她只是不巧捲入了這場事件中。

如果說昨晚是自己的推論,今天再加上老王的一番說辭,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行蹤未曾暴露。

那兩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惹得對方在葉陽國內都敢痛下殺手。

罷了,不相干的人而已。還是先管好自己。

“這蛇島這幾天一直被封着?”莫青瀾整理了下心情,眉頭輕蹙了下。

老王點點頭,將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詳細的說了下,不知為何看着眼前沉穩如山波瀾不驚的女子,心頭就莫名安心不少。

“這幾日除了我們確定沒有別的陌生人進庄過?”莫青瀾再度問道。

“沒有啊,買蛇的人都沒有一個,除了裡面躺着的兩位。”老王篤定的搖頭,意有所指。

“去報官吧。”莫青瀾說道,平靜的臉龐將所有想法掩蓋下去。雖然她知道報官也是沒用的,但好歹能得些撫恤金,這是她以前為葉霜倏制定的安撫籠絡百姓的政策之一。

莫青瀾直覺秦淺還在蛇島里,這份直覺令她心不安,如今當務之急要趕緊上蛇島尋找秦淺才是。

滁庄因其地形特殊偏遠,最近的府衙都要走上半天。屋中幾人看樣子半天也是醒不過來,大家不如各行其事,也不算耽誤了半日時光。

想到此,她將饅頭重新拿起放入口中,拿起滿滿一袋子的驅蛇葯就打算上路。

“姑娘,蛇島上毒蛇很多,姑娘帶着把鐮刀防身吧。”老王蒼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並未去接。二人素不相識,老王對她這個陌生人的安全問題這般上心令她心底有絲觸動,但也僅僅而已。

“我尋了半天就這把鐮刀還算好的了。姑娘切記小心,你的朋友還需要你照顧他們。”

對方淡漠的眼神令老王有些畏懼,但他還是走上前將鐮刀塞到了莫青瀾手中,說起朋友二字,似是想到無辜枉死的一百多庄民,眼底又染上了淚意。

他們不是我的朋友。莫青瀾在心裡說道,但老王的話提醒了她,屆時官府來查案,在葉皇封島期間下島的她很可能會暴露身份。

“我會調查這群黑衣人,為了行事方便,官府讓你稟明情況時不要提到我。”

老王雙眼驟然燃起的復仇希望如瘋狂跳躍的火焰,似是生怕莫青瀾反悔,急忙重重點頭。莫青瀾將鐮刀在手中握了握,雙眸微垂,權宜之計,也是她能想出最兩全的方法了。

可真的是搪塞老王的敷衍之詞嗎?只有莫青瀾心裡最清楚。

春日暖光,大步離開的女子步伐沉穩從容,她的烏髮隨風飄揚,衣袂飄飄,清瀟中透過一股肅殺與滿目瘡痍的頹敗景色成了鮮明對比。

“節哀。”

清淡嗓音輕不可聞的逸出,隨着風很快消逝在空氣中。

老王站在那裡似是看的痴了,隨後捂着臉竟嗚嗚嗚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