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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湖中,老舟子坐在船頭,光着上身,正擰着剛脫下來的上衣。

一陣陣水聲傳來。

就算知道那位客官是位女子,老舟子也並未覺得有什麼要避人的,他一個老漢,光個膀子而已,又沒脫褲子。

呂關雎在船艙里,看向另一側風景。

元夕看着老舟子乾瘦的背脊,搓了搓脖子道:“老伯,方才是我唐突了,累得老伯下水救我。”

甩了甩衣服,老舟子將之晾曬在船舷上,抓起一條毛巾,邊擦身邊說道:“難怪你敢這般胡鬧,原來是會那高來高去的本事。你倒是早說啊,知道你有這般本事,我不就同意了?有我在一旁看着,總不至於像剛才哪樣!”

元夕尷尬地笑了笑。

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力氣,能一掌劈死一隻成年巨熊的少年,這力氣能弱到哪去?

當他用力撐竿之後,竿未動,手攥着長竿的他未動,船卻動了,而且動得很快。

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斜了,而他雙臂越是用力,這竹竿就插得越深。

其實憑藉元夕的功夫,他原本可以憑藉腰腿之力,硬生生地將船勾回來。

此前從未見過湖的元夕,少有的出現了一絲慌亂,以至於他沒有想到可以如此這般。

而自小在山中長大的他,身體也無法對此作出有效的本能反應。

他的本能反應就是死死攥住竹竿,雙腳用力。

船越飄越遠。

驚惶失措的呂關雎已鑽出了船艙,死死拉住元夕的大腿。

元夕都快橫在湖上了,要不是長篙被他深深地插在湖底,此刻的他已經落入水中了。

此前他也可以早些鬆手,輕拍竹竿,借反震之力回身船上,只是這根長竿就會被留在此處了。

元夕不鬆手,他不能鬆手,他可沒有把握幫老舟子把這長篙取回來。

小船被呂關雎這麼壓,有些傾斜,再這麼下去,只怕會翻。

跳入水中的老舟子原本想趕緊游過去救元夕,見其還能苦撐一會兒就游到船後,雙手扳住另一側船舷,努力將船擺正,雙腿在水中遊走,向著元夕那邊推船,邊推邊喊道:“那位小哥兒,你再撐一會兒,別亂蹬了,那位姑娘,你輕點兒壓船,再壓,船就要翻了,你要注意,千萬別掉水裡,你要再掉水裡,可是要了小老兒的命了。”

呂關雎轉頭看了眼老舟子,不再趴在船舷上,向後挪了挪,一雙玉手死死拉住元夕的腳踝。

老舟子稍微鬆了一口氣。

元夕眼見這般也不是個辦法,便對呂關雎喊道:“關關,你鬆手,我試一試能不能跳回去。”

有了老舟子在另一側推,小船終於不再向遠離元夕的方向飄去,呂關雎心中稍安,聽元夕這麼說,才想到元夕的輕功可是相當不錯的,她便鬆開了手,對元夕喊道:“元大哥,你要小心啊!”

元夕提了一口氣,單手拍向水面,激起一陣水浪,另一支手用力一拔竹篙,人已騰空而起。

水浪涌過,小船又向後飄去,正奮力推船的老舟子被浪弄得一陣搖晃,只好死死把這船舷,雙腿奮力地蹬踹。

將長篙拔出之後,元夕隨手將之向小船那邊一甩,長篙便斜搭在船舷之上。

呂關雎見狀,忙伸手把住長篙,防止其滑落水中。

身形在空中翻轉,一口真氣用盡,元夕向著湖中墜去。

水浪過去之後,老舟子的頭從船舷處探出,剛好看見在空中翻騰的元夕。

半張着嘴的老舟子見這位好似飛起來的少年又向湖中掉去,忙一個猛子扎入水中,準備游過去搭救元夕。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就這麼直愣愣地向上飛,飛再高有啥用?有能耐別掉下來,真把自己當鳥了?

一口氣繞到船的另一側,老舟子從水面露出頭來,換了口氣,一抹臉,卻發現眼前已沒了那少年的蹤跡。

老舟子有點緊張,

這人,哪兒去了?

這時,船上傳來一道聲音:“老伯,您快上來吧,我回到船上了。”

元夕下落之後,腳尖輕點搭在船上的長篙,兩個起落就已穩穩地回到了船上。

長年累月在湖邊的老舟子早已習慣了渾身濕漉漉的樣子,褲子濕也就濕了,他不在乎。

只要客人無事就好,不管是何原因,要是在他的船上出了事兒,那就是他的事兒了。

扯着褲腳擰了擰,老舟子轉頭看了眼面帶愧色的元夕,“小哥兒你無事就好,老兒我終日與水打交道,下水一事,對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不打緊的。”

說到這,他探過頭去低聲問道:“我說小哥兒,你是神仙下凡么?怎麼會高來高去的?”

元夕被老舟子逗笑了,咧着嘴道:“老伯,我習過武,這是一種輕功,方才我是踩着這根長篙上來的,只踩水的話,未必可以。”

說完,元夕拍了拍橫在船上的長篙。

老舟子有些遺憾,沒見到元夕是如何上船的,聽得他這般說,倒吸了一口氣道:“這樣也能行?”

元夕笑而不語。

老舟子疑惑道:“要說習武之人老兒我也見過,咱們平南城中如今可是有兩家武館了,可我也沒見誰有你這般飛來飛去的本事啊?”

元夕抱着雙臂,蹲在老舟子身旁低聲說道:“不瞞老伯,以我這身本事,都能開武館了!”

老舟子眼神一亮,將信將疑道:“你的意思是,你都趕上成老館主了?”

元夕眨了眨眼睛。

老舟子有些不信,可方才元夕跳得那麼高又是他親眼所見,腦中靈光一閃,他想起婆娘夜裡跟他說過的那些閑話,瞪眼問道:“我聽說雲德武館來了位年輕又好看的教習,該不會是你吧!”

元夕抓了抓頭,“老伯你知道的挺多啊!”

老舟子見元夕那模樣,八成是真的了,向船艙中張望了一眼,他有些遲疑道:“那位該不會是呂大小姐吧?”

元夕一樂,“老伯,您莫不是老神仙?能起會算!”

老舟子忙起身,要去給呂關雎見禮,被元夕拉住胳膊道:“老伯無需這般客氣!”

老舟子搖了搖頭,嘖嘖道:“呂大小姐可不是第一次登上老兒的小船了,是老兒眼拙,沒能認出來,也只有大小姐這般,每次都多給小老兒些銀兩。”

元夕好奇道:“她常來么?”

老舟子搖了搖頭,悄聲說道:“倒不是小老兒記性好,而是女扮男裝的少見,大小姐又出手大方。此前大小姐就來過兩次,也不游湖,就讓老兒在將船泊在湖中。”

聽老舟子這麼一說,元夕登時就明白了,原來是那兩次。

不知怎地,他的心突然舒服了些。

老舟子拿起此前沒來得及收的魚竿,邊收線邊對元夕說道:“小哥兒,你人雖不大,本事卻不小。一般像你這樣的人物,膽子同樣不小。小哥兒,你別怪老兒多嘴,就算你有那神仙般的本事,也不可如此胡來,你看方才把呂大小姐嚇得,臉都白了,萬一她再有個閃失,你說咋整?要不是有老兒在,這船都差點你給搞翻了,到那時你說急不急人?”

元夕虛心道:“老伯說得是,我也是納悶,同樣撐桿,為何我就不行呢?”

老舟子看了元夕一眼,笑眯眯道:“看小哥這樣貌,打小兒就是個聰明人,你且聽老兒說上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