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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路上慢慢地走着,赶车的是个四十左右岁的汉子。

与赶车的汉子并行坐在另一侧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比之相貌平平的赶车汉子,这个腰别着一把菜刀的汉子却是生得一副好面孔。

只不过这个汉子有些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不过是胡乱挽个发髻,用一根筷子插着。

像个铁塔般盘坐在马车上,这个汉子的双膝间放着一个布袋子,和一小壶酒。

从布袋子中摸出几粒儿五香花生米扔进口中,这个汉子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向旁边一递说道:“大师兄,整一口呗!”

赶车的汉子看了眼,轻轻摇头道:“还是你自己喝吧,你也知道,师兄我驾车的时候是不饮酒的。”

喝酒的汉子又抓了一小把花生米递了过去说道:“师兄就不想尝尝我亲手煮的五香花生米么?”

赶车的汉子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喝酒的汉子笑道:“大师兄,那不是还有一只手呢么?要不师弟喂你?”

车厢内传来一声轻咳。

喝酒的汉子面色微变,抓着花生米的手正准备向回收,却见赶车的汉子已将左手伸了过来。

将花生米倒入大师兄手中,喝酒的汉子冲着车厢里咧嘴一笑道:“师妹,我是在跟大师兄打趣呢!”

马车的布帘被人撩开,一个妇人伸出头来,一巴掌拍在喝酒的汉子后脊上,娇喝道:“喝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说完一脸歉意地看向赶车的汉子说道:“大师兄,他整日也没个正行,还望大师兄不要见怪。”

赶车的汉子没有回头,只是笑笑摇摇头。

小师弟曾对自己说过,自己之所以没有俘获师妹的芳心,主要原因就是,自己这个大师兄,太大师兄了。

后来他细细一想,的确如此。

三师妹与二师弟在一起的时候,笑声最多。

而在自己面前,她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地。

什么是幸福的爱情呢?

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吃苦也好,享福也罢,两个人之间的笑声更多些么!

捏起一粒花生扔入口中,细细嚼着,他微微侧头,对喝酒的汉子说道:“这花生米真不错!”

“斫儿,没有酒的花生米是没有灵魂的!”

“梅儿,把这壶酒给你大师兄拿去!”

说话之人,正是突然消失在洛月城的大晋王朝的国师,玄一门的副掌门,霍星纬。

被唤作“梅儿”之人,正是他的三弟子,寒涵梅。

那个铁塔般喝酒的汉子,是他的二弟子,郭一口。

郭一口冲着秦斫挤了挤眼睛,偷笑道:“大师兄,师父可发话了,这酒你喝还是不喝?”

转回车厢拿出一壶酒出来的寒涵梅拿胳膊肘怼了郭一口一下说道:“还不是你使得坏?”

说完将酒壶递向秦斫说道:“大师兄,此事可怪不得二师兄和小妹,是师父要你喝的。”

挨了一肘子的郭一口在一旁嘿嘿干笑。

秦斫一拉缰绳,“吁~”

马车停了下来。

稍微转身从三师妹手中接过酒壶,秦斫对车厢里说道:“师父,也赶了不少的路了,咱们停车歇息一会儿吧!”

“马鞭在你手中,你说了算!”

秦斫抬头看了看天,侧头对郭一口说道:“二师弟,没有肉的酒,还是差了些滋味儿啊!”

郭一口面露为难神色说道:“大师兄,当日走得仓促,师弟我备的干肉都吃光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上哪去弄肉去啊!”

说完他将花生米揣入怀中,拎着酒壶跳下了马车。

寒涵梅扶着郭一口的手也跳下了马车。

正见寒涵梅背影的秦斫忙转头看向别处。

郭一口一指河边说道:“大师兄,我们就去哪里歇息如何?”

秦斫点点头说道:“嗯,就在那里吧!”

霍星纬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秦斫扶着他下了马车。

环顾了一天地,霍星纬感慨道:“观星台再高,目光所及不过只是那座唱尽繁华的洛月城而已,观星观星,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秦斫从马车中抽出一根拐杖,递给霍星纬。

霍星纬看了秦斫一眼,笑了笑。

人过七十古来稀。

他霍星纬,距离花甲之龄只差四年而已。

以他的功力,自然不需要这根拐杖。

可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一位普通的老人,就该有老人该有的样子。

霍星纬拄着拐杖向着河边慢慢走去。

与郭一口找了一处平整之地,寒涵梅见师父下了马车,便转身迎向霍星纬。

秦斫也牵着马车慢慢向河边走去。

寒涵梅从马车内抱出坐垫铺好,便帮着郭一口从马车之中向外拿一些做饭用具。

秦斫则是一个人去四下找些干柴。

火升起来之后,寒涵梅在火堆旁烧水煮茶,郭一口则是弄肉去了。

秦斫陪在霍星纬身边。

霍星纬看了眼眉宇间有些愁意的秦斫,笑了笑说道:“怎么?是在担心老四了?”

秦斫点点头说道:“师父,为何不将我留下,暗中接应小师弟呢?”

霍星纬看了眼秦斫,淡淡说道:“斫儿,你是大师兄不假,可你也要记得,他是你小师弟,是我霍星纬的弟子,没什么不放心的,况且,老四又不是孤身一身。”

秦斫眼神一亮,“师父莫非是将那些人交给方早了?”

霍星纬点点头道:“不错,为师还是很相信老四的。”

寒涵梅提了茶壶过来,给二人倒了杯热茶,又转身去忙碌了。

看着寒涵梅忙碌的身影,霍星纬看了秦斫一眼,轻声说道:“斫儿,都这么些年了,也该放下了吧!”

秦斫憨憨一笑,“师父,弟子没那幺小心眼的!”

霍星纬轻笑一声说道:“那就抓紧找一个,不然老二的心中,总归是有一个疙瘩。”

秦斫沉默不语。

从前的师父,从来会对他们师兄弟几人说这些话的。

霍星纬端起茶杯,轻吹一下,小呷一口说道:“是不是突然觉得,为师和以前不一样了?”

秦斫点了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霍星纬淡淡说道:“有些事,为师是想让你们自己去想明白,你们若是想不明白了,为师再替你们想明白,毕竟在我眼中,你们与疾儿一样。”

秦斫知道霍星纬这句不是虚言。

小的时候,小小师弟从来没在他们师兄弟四人面前摆过公子的架子。

霍弃疾很敬重这四位师兄师姐。

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他们亲如一家。

霍星纬叹了口气道:“为师之道,当年疾儿离开之后,你们四人心中对为师还是有些怨气的。有些话,你们不说出来,为师听不到,却可以看得到。你以为是为师话少了,其实是你们愿意跟师父说的话,少了。”

面露惭愧之色,秦斫说道:“师父,我……”

霍星纬摆摆手说道:“为师并未有怪你之意,斫儿,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总会有一条沟,日月变幻,四季轮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变的是日月,一直在变的,是人心。这条沟的存在,恰恰说明,是新的出现。”

秦斫明白霍星纬的话中之意。

喝了口茶,他问道:“师父,咱们真的不用先回玄一门一趟么?”

霍星纬轻轻摇头道:“无需如此,有件事为师还未想明白,正好趁着出来散心的时候,为师再好好想想。”